也許是那三分相似的側臉在絕望的灰暗中投下的一絲虛假慰藉?也許是她太需要一個活生生的、可以暫時填補陸淵留下巨大空洞的“東西”?也許僅僅是她沉溺在自毀的泥潭里,需要抓住點什么,哪怕是根稻草?她像個幽靈,笨拙地制造著“偶遇”。
在快餐店,在公交站,在他下班必經的那條嘈雜混亂的小街。
她知道了他的名字,蔚深。
一個同樣普通、帶著點廉價文藝感的名字。
試探性的搭話開始了。
她問路,抱怨天氣,或者僅僅是對著那三分相似的側影,說些毫無意義的、連自己都覺得空洞的話。
蔚深起初感覺是奇怪的,帶著明顯的防備和疏離,眼神里的空洞和畏縮更甚。
他回應得極其被動,甚至有些慌亂,語速快而含糊,帶著奇怪口音,眼神總是習慣性地飄向別處,不敢與她長久對視。
程歸看得分明。
那眼神里的閃躲,那語氣里的卑微,那動作間不經意流露出的、對周遭一切的怯懦,都讓她心底某個角落升起難以抑制的煩躁和……鄙夷。
他怎么會是陸淵?他連陸淵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可這鄙夷和煩躁,奇異地沒有讓她停止。
反而像一種反向的毒藥,讓她更深地沉溺在這種病態的接近中。
每一次看清他與陸淵本質的巨大差異,每一次被他畏縮的眼神和沉悶的話語激起的不耐,都像一把小刀,在她早已麻木的心上劃開一道口子,帶來一種近乎殘酷的、自我懲罰般的清醒痛楚。
看,這就是你抓住的替代品,如此不堪,如此令人作嘔。
你還在期待什么?她需要這種痛。
需要這種不斷提醒自己陸淵已永遠消失、而自己只能抓住這種劣質替代品的清醒痛楚。
這痛楚本身,成了她對抗那無邊無際絕望的唯一武器。
于是,她默許了蔚深笨拙的靠近。
接受了他遞來的、帶著廉價包裝的零食。
坐在了他那間狹小、凌亂、永遠彌漫著一股隔夜飯菜和灰塵混合氣味的出租屋里。
看著他像完成某種任務一樣,笨拙地燒水,笨拙地泡茶。
就是在那間屋子里,在她又一次被陸淵的記憶撕扯得精疲力竭、只想找個地方暫時逃避的時候。
蔚深端著那個印著卡通圖案的馬克杯走了過來,杯口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
“嗚……”一聲微弱而痛苦的呻吟,如同冰冷的針,猛地刺破了沈青瓷沉溺于前塵的恍惚。
她渾身一震,仿佛從一場冰冷窒息的噩夢中驚醒,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帶著劫后余生的悸痛。
她猛地低下頭——江浸月不知何時已從昏睡中半醒,小小的身體蜷縮著,在篝火的映照下劇烈地顫抖,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
他痛苦地緊閉著眼,干裂起皮的小嘴無意識地張開,發出斷斷續續、如同瀕死小獸般的嗚咽。
那聲音微弱,卻充滿了最原始的恐懼和痛苦,穿透了荒野的寂靜。
“阿月?”沈青瓷的聲音帶著未褪的沙啞和驚悸,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探探他滾燙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