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枕玉覺得眼皮有點酸痛,他沒有開口反問對方,一個廢人就算活下來又有什么意義。
至少他所能想到的情景,都并不值得期待。他從不吝以最深的惡意來揣測他人,腦海里卻將所有他會被救的理由過了一遍。
玉佩?衣袍?還是單純的心善?
一些幾乎要被徹底遺忘的往事瘋了似的上涌。
江枕玉心里有種莫名的被冒犯的煩躁,病痛和郁悶堆疊在一起緩慢燃燒。
他討厭這種自作聰明的善意。
他全身的感官知覺似乎也隨著意識的清醒而緩慢回歸。
因而左腿上隱約傳來的痛感和束縛便顯得格外有存在感。
江枕玉其實已經不抱什么希望,還是開口問了一句:“我的腿……”
“骨頭錯位,差點斷了,我幫你接好了。”
“……你是大夫?”
“不是。跟大夫學了兩招。”
江枕玉緩緩閉上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的感覺如此陌生,黑暗會讓負面情緒無休止地瘋漲。
應青煬后知后覺發現自己的話有些歧義,解釋道:“我雖然沒有多少實踐經驗,但手藝很好的,黑影就是我從山崖下面撿回來救活的……”
“……黑影?”
男人嘶啞的聲音中帶著點疑惑,覺得這似乎不太像是一個人的名字。
應青煬下意識地回答:“哦,村里那匹瘸腿馬……”
“……”原來是這種經驗嗎。
尷尬的沉默彌漫在空氣中,躺在床上的男人,干燥的嘴唇囁嚅幾次,終究沒能像從前那般克制,喜怒不形于色。
從蘇醒開始直到此刻,他心里纏繞著的情緒像污泥一般翻滾的惡意,刻薄得化作唇齒上的利刃,脫口而出。
“有時候無聊的慈悲,對其他人來說是穿腸的毒藥,割肉剔骨的尖刀。”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有些人會將曾經沒能做到的事情,代償到其他陌生人身上。”
“你也有想要彌補、有所虧欠的人嗎?”
你以為你在救人?
你不過是個鈍刀割肉的劊子手。
男人語氣輕描淡寫,甚至有些溫和,仿佛嘮家常,卻足以讓直面的人遍體鱗傷。
他的話并沒有第一時間得到回音,但他還尤嫌不足。
“你想要什么?財富?權力?地位?”
“很可惜,我已孑然一身,救我并不能讓你得到任何東西,反而似乎浪費了不少藥草和存糧。”
說著,他似嘲諷的一頓,“身上這件衣袍還勉強算得上有些價值,你想要便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