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循急道:“大哥,不能這樣冒險啊,普通的士兵,新附的百姓損失掉不可惜,但是總壇弟子,那是我們多年征戰(zhàn)才留下的精兵銳士,一可當(dāng)百,讓他們變長生人,白白地犧牲掉,太可惜了。現(xiàn)在桓玄已經(jīng)取了荊州,將來一定會下建康,我們等他出兵時再趁機(jī)取吳地,怎么能說沒有更好的機(jī)會呢?”
孫恩厲聲道:“夠了,我已經(jīng)厭煩了,我不想再一次次地上島,然后吃上半年一年的咸魚,這次我上了岸,就不想再回去,桓玄若是一年不來,我們就一年不能上岸,若是他十年不來,那我們要在那些破島呆一輩子嗎?”
盧循勾了勾嘴角,無話可說,徐道覆嘆了口氣:“大哥,這時候不要置氣,一切可以好好商量,從長計議,小弟這就率軍出營,迎擊晉軍,如果他們回營,我就強(qiáng)攻晉軍大營,一定全力攻擊,若是不成的話,咱們就撤到艦上,再作打算,您看這樣如何呢?”
孫恩的神色稍緩,擺了擺手:“那就先這樣,我率一萬中軍和總壇弟子押陣,三弟你帶兩千總壇弟子前出,指揮四萬軍隊列陣攻擊,二弟,你率一千總壇衛(wèi)隊,配合著營中所有的民夫,輜重,帶著傷兵們上船。準(zhǔn)備接應(yīng)我們。”
盧循的臉色微微一變:“大哥,在這個時候,恐怕還是…………”
孫恩不耐煩地說道:“好了,就這樣吧,你在船上,起碼能保證我們的退路,我放心。三弟,把所有的二十余部木甲也全給我拉上,哼,我就不信了,一個破營地,是我們幾萬精兵攻不下來的!”
北府軍大營,劉裕站在箭樓之上,面帶微笑,看著對面的軍營之中,已經(jīng)響起了連天的鼓角,各營各寨,一隊隊的軍士飛奔而出,列陣于各自的校場之上,而數(shù)以百計的香主,大師兄們,則設(shè)起了香案,往一壇壇的酒水之中,灑著燒符篆后留下的香灰,更是有人不停地?fù)]舞著香葉,手搖銅鈴,為一隊隊的將士們,臨陣賜福。
劉毅不屑地勾了勾嘴角:“看起來,這回妖賊是要全軍出陣,拼命攻營了。”
劉敬宣點了點頭:“不錯,你看,他們正在往船上撤傷兵,搬輜重,應(yīng)該是這戰(zhàn)結(jié)束后就出海。”
向靖哈哈一笑,揮了揮手持的一把巨斧:“好啊好啊,終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大殺一場了。這陣子每次都要疑兵啊,誘敵啊,才殺一小陣子就得撤,真不過癮!”
一陣呵欠之聲從身后響起,檀憑之等軍校揉著惺松的眨眼,一邊穿著甲胄,一邊走了過來,一看到對面的情況,全都兩眼放光,笑道:“太好了,正好睡飽了好大戰(zhàn)!”
檀道濟(jì)一直站在劉裕的身邊,皺著眉頭:“按說誰都知道,這時候不宜強(qiáng)攻的,直接拔營上船,是最好的選擇,我們也不好大規(guī)模追擊,可是為什么他們要這樣強(qiáng)打呢?”
何無忌笑道:“因為不甘心啊,孫大教主碰到別的部隊,都可以戰(zhàn)無不勝,給他俘虜啊,百姓啊一抓就是十幾萬,可就是對上我們之后,連戰(zhàn)連敗,這種無處發(fā)力,想打打不著的感覺,實在是太痛苦了,反正是最后一戰(zhàn),就干脆來個痛快點的。寄奴啊,這就是所謂的因慍而攻戰(zhàn)了吧!”
劉裕的嘴角邊勾起一絲笑意:“我等的就是他的這個因慍而攻戰(zhàn),兄弟們,現(xiàn)在收兵回營,堅守各個營寨,準(zhǔn)備靜候敵軍強(qiáng)攻!”
三軍布陣迎強(qiáng)敵
徐道覆的面色陰冷,坐于一架戰(zhàn)車之上,這片四周的平原,也只有坐在戰(zhàn)車之上,才能讓他看得更清楚一些,離著晉軍的大營,約有三里,處于弓弩射程之外的絕對安全位置,而在他的面前,三萬大軍一字鋪開,擺出十里寬的正面,二十行以上的陣列,密密麻麻,弓箭手在前,槊手在后,作為前陣,而大批剽悍迅速,只著皮甲的劍士,則隨后步行,大陣之中,二十余部高達(dá)一丈,伸出四只力臂,肩頭擺著弩機(jī),手里端著連弩和大斧,緩步而行的木甲,外面鑲著鐵皮,被二十名以上的輜重兵推著,靠著二十只并排小輪的滾動,向前而行。
左翼,張猛指揮著八千人馬,沿著海岸線,向著晉軍的左營前進(jìn),右翼,茍林子帶著七千步兵,向著晉軍的右營逼近,兩翼稍稍前出,而中路的一萬五千人馬,則是緩步前行,徐道覆的兩道墨染般的刀眉緊緊地鎖著,一言不發(fā)。
劉裕獨坐營中的高臺,在這個位置,前方的情況一覽無余,身邊的劉道規(guī),緊緊地抱著令旗,他勾了勾嘴角,笑道:“若是妖賊知道我們的真正實力,知道我們一路追擊以來,從謝混到沈家兄弟,吳地的援兵援援不斷地加入,現(xiàn)在我們的兵力,已經(jīng)有兩萬之多,他們還會這樣強(qiáng)攻嗎?”
劉裕微微一笑,扭頭看向了站在自己的身邊,一身皮甲在身,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的謝混,說道:“看到你的仇人了嗎?”
謝混的手,緊緊地按著劍柄,直視前方,一字一頓地說道:“張猛,這個殺千刀的叛徒,他就是燒成灰,我也認(rèn)得出來。劉將軍,謝謝你通知我,這回有報仇的機(jī)會,讓我?guī)е饲еx家莊丁趕來報仇,他們都有家人在妖賊之亂中死去,與妖賊都有不共戴天之仇,也是我們謝家多年訓(xùn)練的武裝部曲,并不是烏合之眾,只要你一聲令下,現(xiàn)在就可以出陣與妖賊搏殺!”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謝公子勿慮,這一戰(zhàn),一定會讓你們報仇的,所以,我把你的部下,安排在了右營的方向,對上茍林!等到敵軍的攻擊衰竭之后,就由你們出擊!”
謝混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可是,我想對上張猛,親手報仇啊。我的部下也是這樣想的。”
劉裕正色道:“謝公子,仇恨和沖動會蒙上你的眼睛,作為主將,一旦失去冷靜的判斷,那就會讓成千上百的戰(zhàn)士付出性命的代價,遠(yuǎn)的不說,令尊大人和海鹽的鮑公子,不就是這樣犧牲的嗎?你如果眼里只有張猛,那只會帶著部下追著張猛沖殺,會打亂我們整個的作戰(zhàn)計劃。現(xiàn)在面前的敵軍,不是張猛一個,而是三萬大軍,若是因為你這一支兵馬的沖動,打亂了全盤部署,那就會影響全局。反過來,要是消滅了妖賊的整個大軍,區(qū)區(qū)一個張猛,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謝混面露慚色,說道:“末將一時沖動,還請建武將軍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