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混悲從心中來,恨恨地一拳擊在邊上的大樹之上,打得一陣樹梢上的積雪落下,撒得他滿身都是,他的咆哮聲在林間回蕩:“此仇此恨,我謝混有朝一日,必要十倍回報!”
陶潛冷冷地說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但這十年不是讓你吃飯睡覺打馬球,做個逍遙浪蕩子的。你要掌握權力,掌握土地,掌握人口,掌握軍械,只有這樣,才有報仇的資本,似三公子這樣,連謝家在東南的百年基業都可以說不要就不要,拱手送人,我看你這份報仇之心,還是早點收起的好。”
謝混一把拉住了陶潛的手,厲聲道:“我要怎么做,你教我!”
陶潛微微一笑:“只有恢復你們謝家的榮光,重新取得吳地的莊園,田產,佃戶,才可以報仇雪恨。三公子,你想想看,昔日你謝家權勢沖天,無人不巴結,又是因為什么?不就是因為大權在手嗎?可這大權從何而來?就是你們家在吳地的百年基業,這些,才是你謝家的力量之源,怎么可以拱手讓人呢?”
謝混咬著牙,雙眼通紅:“可現在這些已經沒有了,先父大人這樣的天下名將都失敗了,我更不可能有領兵作戰之權,不能從戰場上取回吳地八郡,又怎么可能恢復謝家往日的光榮?”
陶潛笑著搖了搖頭:“即使三公子本人一時不能領兵上陣,可也能通過可以信任之人代為掌兵啊。當年你謝家相公大人,不就是提拔和利用了劉牢之,讓他去召集淮北流民,組建了北府軍,成就了一番偉業嘛。你們謝家前輩可以,你為何不行?”
謝混微微一愣,轉而嘆道:“所以我們謝家一直在重點栽培和扶持劉裕,可是你說,他跟我們不是一條心,這些年,我們無論怎么拉攏他,討好他,營救他,他都不領情,非要抱著那個人人平等的異想天開,真不知道,他的腦子是怎么長的。”
陶潛的眼中閃過一道詭異的笑意:“這天下會掌兵,能打仗的人,可不止劉裕一個啊,就好比北府軍,劉牢之背叛了你們謝家,劉裕不肯合作,可是北府諸將,并不止這二劉啊,還有別人,也同樣有他們的影響力呢。”
謝混的精神一振,連忙說道:“你說的是…………”
話音未落,一個陰冷的笑聲從邊上的雪地中響起:“沒錯,就是在下!”
謝混扭過了頭,只見一陣雪花飛濺,從一邊的雪地里,兩個人影長身而起,劉毅和孟昶須眉之上,盡是雪花,卻難掩二人的興奮之色,他們齊齊地對著謝混行禮作揖:“愿為三公子,為謝家,效犬馬之勞!”
陶劉終結鐵血盟
當孟昶恭順地跟在謝混的身邊,二人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林外之后,長揖及腰的陶潛和劉毅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相視一笑。
劉毅勾了勾嘴角:“這回能搭上謝混的線,還真的是要感謝淵明了。不過,我現在還沒有想明白,為什么你要如此幫我?你應該知道,我也一直眼紅黑手黨的鎮守之位,本來白虎的位置,我志在必得,你卻搶先一步,現在黑手黨四方鎮守都換了人,短期內怕是不會更替,你占了我的位置,這算是對我要作補償嗎?”
陶潛微微一笑:“王珣找你談過了?說這位置不給你了?”
劉毅恨恨地說道:“怎么可能是王珣,他現在根本不敢再見我,是玄武找我說了這事,說王珣私下找他商量,準備傳白虎之位于你,因為這個時候把白虎之位給我,怕是劉裕會找我尋仇。哼,烏莊之事他早晚會知道,這個仇,早晚也會尋的。”
陶潛笑道:“以我對黑手黨的了解,如果他們四大鎮守真的決定了繼承人,那不需要再征求別人的意見,就象新青龍,難道需要別人來舉薦嗎?”
劉毅勾了勾嘴角:“我對黑手黨的內部程度知道的并不多,因為大概他們從沒有真正地想過讓我接班,不過也無所謂了,這回天師道之亂,黑手黨在吳地的根基,幾乎給連根拔除,權勢早就大不如前,如果不是你極力要求,我是根本不想這回結交謝混的。世家和黑手黨的時代已經要過去,未來的天下,是北府軍,天師道,還有你這個陶氏后人的。當然,也許還有桓玄。”
陶潛微微一笑:“想想一年前,你來荊州刺殺郗恢的時候,通過郗僧施的關系,找到了隱居山中的我,是不是覺得這是上天讓我們的相遇呢?”
劉毅哈哈一笑:“沒錯,上天讓我們兩個失意之人走到了一起,郗恢以為有前代郗氏跟你家先荊州大人的舊情,可以用來走小路保命,卻沒有想到,他那個吃了五石散的兒子把所有的機密都給出賣給我,不僅送了他的命,還讓我們得以相遇。不過先生的決斷也真夠快的,你不站在郗家一邊,卻選擇跟我合作,當時我問你原因,你不肯說,現在應該能一吐真心了吧。”
陶潛點了點頭:“因為,我們是同樣的人,同樣對權力渴望,同樣不擇手段,所以天然會接近。郗恢是跟劉裕一樣的人,抱著那些可笑的理想,食古不化,他們只想著青史留名,卻不考慮子孫后代身后之事,跟我們這樣要為子孫后代開萬世基業的士人,不是一路,所以,我們不可能跟他們真正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