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地一聲,玉盞碎了一地,所有的宮人們全都嚇得跪了下來,而兩個披著斗蓬的影子,則出現在了門口,張貴人本能地想要繼續叫罵,一場痛快的發泄,才能讓她消了今天受的這奇恥大恥,可是她的話剛到嘴邊,就生生收住了,因為她看到了這兩個斗蓬客的臉,一個,是他的親哥哥張法順,另一個,則是戴著一張朱雀面具,眼中冷芒如電,全身上下,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張貴人咬了咬牙,轉頭對著殿中的宮人們說道:“全都退下,這里不需要你們,去把外面大門看好,誰也不許來,若是陛下親至,你們知道應該如何處理!”
很快,殿中就只剩下了這三人,張法順嘆了口氣,走到了妹妹的面前,目光一直盯著她脖子上的傷痕:“我的好妹子,你應該早點包扎一下的。”
張貴人恨恨地說道:“我偏不,我就是要陛下看到,那個賤人是怎么欺負我的!我治不了她,但陛下可以扒了她的皮!”
朱雀冷冷地說道:“現在陛下的性命還有賴于她的保護,牡丹,你最好不要有這樣的幻想。”
張貴人的臉色一變,看著朱雀,沉聲道:“你是何人?竟然敢大膽到直呼本宮入宮前的名字?”她看向了張法順:“阿兄,是你帶這個人來的嗎?為什么要把我以前的名字告訴他?”
張法順咬了咬牙:“這位,就是我以前跟你提過的恩公,若不是有他,我們兄妹早就餓死街頭了,又哪有今日的富貴,這些年來,你在宮中的那些手段,也都是恩公所為。”
張貴人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什么,你是說,這個人,這個人才是出那些點子的?不是你?”
張法順苦笑道:“你阿兄的斤兩,你還不知道嗎?雖然有些才學,但你我出身平民,這些后宮爭斗之事,奪取圣寵的手段,我又哪會知道?甚至,讓你在這個牡丹宮里,都是這位恩公的用意呢。”
張貴人咬了咬牙,對著朱雀行了個萬福:“多謝恩公,您這些年來對我兄妹的大恩,必將回報,說吧,您想要什么,本宮必然全力幫您辦到。只是,近日陛下公務纏身,本宮也難見圣顏,只怕要遷延些時日了。”
朱雀微微一笑:“牡丹啊牡丹,老夫今天來找你,這樣叫你,就是讓你知道,自己以前的身份,如果老夫想要那些榮華富貴,早就在你得寵當紅時來了,何必等到現在?現在的你,已經不再是張貴人,而是張牡丹,我來不是求你的賞賜,而是來幫你,不至于變回到張牡丹!”
張貴人的雙眼圓睜:“你這是什么意思?就算你有恩于我,也不代表你可以任意地侮辱我兄妹,畢竟,我現在還是這六宮之主!陛下欽封的張貴人,并不是曾經的街頭歌女張牡丹!”
朱雀冷笑道:“你若是張貴人,給一個區區的守殿衛士劍傷玉體,皇帝又豈會不管不問?你現在連皇帝的面都見不到了,又貴在何處?自古后宮爭斗,就是這樣殘酷,失寵得寵,都不過是一夜之間的事,一旦今天的消息傳開,那些給你壓制多年的各宮嬪妃,都會以為你圣眷不在,你以前整人的手段,只會被她們千倍百倍報復回來,到時候想要保條命,都是奢望了!所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啊。”
張貴人的身體開始發抖,剛才她一言不發地獨坐,與其說是憤怒,更不如說是對這種情況的恐懼,她咬了咬牙:“這,這不是失寵,陛下,陛下只是要最近保護自己,他,他還是只愛我一個。只要這陣子過去,那他,他一定會回到我的懷抱!”
張法順嘆了口氣:“我的傻妹子,這些年來,你為陛下親自挑選的宮人,內侍,甚至是衛士,自從那個劉裕來了后,說換就換,這說明什么?這說明陛下已經根本不信任我們啦!當年你是怎么得圣寵的?就是因為你阿兄我是會稽王的謀士,當時這皇帝兄弟要聯手扳倒謝家,奪回皇權,所以才會我為謀士,你為貴人,可現在呢?皇帝兄弟二人都撕破臉了,我是會稽王的謀士,他如何還會再信你?就算劉裕來之前,他也不再象以前那樣寵你了吧。”
張貴人喃喃道:“聽阿兄這樣一說,好像,好像還真的,不過,不過陛下仍然是每隔兩三天就來看我,而且,而且他也沒有寵別的嬪妃。”
朱雀冷冷地說道:“因為皇帝的心,早就給那支妙音勾得神魂顛倒了,你應該知道皇帝,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得到,那些送上門來的世家貴女,他興趣索然,你以前就是這樣勾著吊著皇帝,欲拒還迎,才讓他覺得與眾不同。這些年你幫他管理后宮,壓制那些世家女子,讓他很是出了一口當年被王法慧欺負的惡氣,倒未必是真的對你多喜歡,可是,作為一個女人,我想你能看出他看支妙音的眼神,和看別人的眼神有何區別吧!”
張貴人咬了咬牙:“可是支妙音不過是個尼姑,再不可能嫁人,而且,而且她是王謝兩家的女兒,皇帝最恨大世家,又怎么可能跟她在一起?何況,還有那個劉裕哪,支妙音以前可是他的女人!”
巧舌如簧倒黑白
朱雀冷笑道:“尼姑又不是死人,可以還俗,在佛教起源的印度,這種事并不少見,西域龜茲國的高僧,佛教大師鳩摩羅什,也在國王的要求下娶了國王的妹妹,此事,牡丹應該聽說過吧!”
張貴人嚇得花容失我以,看向了張法順:“阿兄,你不是說,不是說這佛門弟子,不可能再行婚配嗎,怎么…………”
張法順哭喪著臉:“那還不是以前怕你胡思亂想,或者是對支妙音出手嗎?這個女人很厲害,你不是對手,不過她心里只有劉裕,不會讓皇帝得手,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劉裕跟慕容蘭已經向天下人表明了愛情,支妙音再無可能,若是她肯轉而去追求圣眷,只怕你的那些個手段,全都不好使啦,這就是阿兄要帶恩公入宮見你的原因,明白了嗎?!”
張貴人這會兒已經完全亂了分寸,今天的打擊接二連三,尤其是剛才的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她這會兒已經再也顧不得如何去報復慕容蘭這一劍之仇了,看著朱雀,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恩公,還請救救我們兄妹,我,我再也不想回到街頭啊。”
朱雀輕輕地嘆了口氣,扶起了張貴人:“你可知道,我是何人呢?”
張貴人這下才意識到,自己對面前的這個男人,一無所知,她看向了張法順:“阿兄,這位恩公是…………”
張法順驕傲地一指朱雀:“這位,可是跟以前謝安一樣位高權重的高門世家,也是阿兄的師父,阿兄得以成為會稽王的謀士,一步步地官居郡守,都是靠了師父的指點。”
朱雀緩緩地說道:“以前,老夫和謝安等世家子弟,意氣相投,在一起縱論天下,后來相繼入仕,掌握了一些權力,所以,要安排個后宮嬪妃進獻給皇帝,或者安排個刺史,郡守之類的官職給普通人,對老夫來說,都不是太難的事情,你們兄妹當年流落街頭的時候,老夫發現了你們身上的過人之處,法順頗有才學,善解人意,而牡丹你天生媚骨,長袖善舞,所以,老夫一眼就相中了你們,多年來在后面扶持,現在,你們兄妹都面臨dama煩,幫人幫到底,老夫這次來,就是幫你們解決這個麻煩的。”
張貴人連忙拉著張法順一起下跪:“還請恩公,不不不,還請師父救我們!”
朱雀嘆了口氣,也不再拉二人,而是坐在了原來張貴人所坐的繡墩之上,眼中冷芒一閃:“你們可知,皇帝現在跟會稽王,跟高門世家間水火不容,究竟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