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蘭幽幽地嘆道:“他們的手段我太清楚不過,對于那些本來一手扶持,卻不肯為他們所用的人,一定會斬盡殺絕,對于拓跋珪,他們原以為可以通過他母親,還有賀蘭妹妹加以控制,但是沒想到拓跋珪是個六親不認,冷血無情的人,只怕這也大大地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之外,而你劉裕不是,你可以扔下你在晉國的母親和弟弟嗎?”
劉裕的臉上肌肉跳了跳,沉聲道:“我不會,若是他們敢動我家人,我必夷他三族,哪怕是皇帝,也必報此血海深仇。”
慕容蘭點了點頭:“但是你沒有力量去報這仇,難道你可以孤身一人回晉國,去掃平千軍萬馬,殺掉你的仇人嗎?更不用說,你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就好比皇帝,說不定反而是這些陰謀家希望你為他們除掉的呢。”
劉裕嘆了口氣,眼神變得黯淡起來:“所以,我只有先引他們出來,他們大概也不會相信我真的就跟拓跋珪在一起了,也許會通過你大哥,或者是別的渠道,來多方試探。”
慕容蘭正色道:“他們和我大哥和合作,已經正式結束了,大哥助他們除了謝家,壞了北伐,所以他們與燕國的關系,轉友為敵,這點我非常確定,如果他們派人過來,絕不會是我大哥那里的人,而只會是你晉國的舊識。”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就是說,來找我的這個晉國舊識,會是他們的人,對嗎?”
賀蘭敏搖了搖頭:“不,越是這種事,他們越不會冒暴露自己的危險,劉裕,只要把你沒有死的消息,告訴給你的北府兄弟,我相信你的那些過命兄弟,會放下一切來找你的。所以你現在就得考慮好,下一步怎么走,要是你的兄弟們發現你娶了跟他們有血海深仇的慕容家公主為妻,你跟你的那些個過命戰友,還做得成兄弟嗎?會不會拔劍相向?”
血火之歌殺戮夜
劉裕的臉上肌肉跳了跳,顯然,這事說到了他最擔心的地方,慕容蘭輕輕地說道:“狼哥哥,賀蘭妹妹說得對,我們現在這樣,你保護不了我,還會造成誤會,不如我先回我大哥那里,再怎么說,我是他的親妹子,對他也有用,在他那里,我至少是安全的。”
劉裕正色道:“愛親,別的事都好說,就這事,沒的商量,我永遠不會讓你離開我半步,直到生命的終結。”
慕容蘭的心中一陣溫暖,一動不動地看著劉裕,眼中盡是濃濃的愛意,如果不是因為賀蘭敏就在身邊,只怕她早就會動情地撲進劉裕的懷中了。
賀蘭敏輕輕地咳了一聲,扭過了頭:“你們,在我面前,收斂一點可好?”
劉裕勾了勾嘴角,輕聲道:“賀蘭姑娘,我看這樣吧,我們還是到拓跋珪的身邊,不管怎么說,今天他的兄弟們的家人也遭了大罪,我想他就是再沒人性,也不敢因此而拋棄你,來日方長,走一步看一步吧。”
賀蘭敏閉上了眼睛,想到剛才的傷心事,一滴珠淚從她的眼角滑下,即使是豪放的草原女子,遭遇這樣的事也是一時難以恢復,她輕輕地點了點頭:“也只有如此了,不過,你們還是要當心,那個策劃了整個陰謀的黑手,他是不會…………”
她的話音未落,只聽到拓跋珪的聲音在帳外響起:“劉阿干,請你出來一下。”
劉裕向著慕容蘭使了個眼色,慕容蘭點了點頭:“你去吧,這里有我來照顧賀蘭姑娘。”
劉裕長身而起,大步走出了這間屋子,當他的腳步聲消失在遠處時,賀蘭敏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悲痛,一下子鉆進了慕容蘭的懷中,放聲大哭:“慕容姐姐,我的命,我的命怎么就這么苦啊!”
慕容蘭輕輕地撫著她那傷痕累累的玉背,輕聲道:“放心吧,長夜將盡,苦盡甘來,如果有拓跋珪能幫你永遠地擺脫那人,也許,也許是不幸之中的萬幸吧。”
賀蘭敏停止了啼哭,在慕容蘭的懷中停了半晌,才長嘆一聲:“也許,也許我看錯了拓跋珪,也看錯了未來,慕容姐姐,我想再看一眼未來,這需要向你借一樣東西。”
慕容蘭的嬌軀微微地一震,緊緊地咬著嘴唇:“非要,非要那樣不可嗎?”
賀蘭敏抬起了頭,蒼白的臉上,一雙大眼睛空洞而失神,她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慕容蘭那已經微微鼓起的小腹之上:“也許,也許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我不想,我不想我的不幸,有一天會降臨到你,降臨到你的孩子…………”
慕容蘭突然開口打斷了賀蘭敏,她的臉色頓時變得極為堅毅,雙目炯炯,似是下定了決心:“不必再說了,我答應你,不過,僅此一次!”
她說完這句話,從地上直接跳了起來,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小屋,只剩下賀蘭敏一個人緊緊地咬著嘴唇,若有所思。
當劉裕走出屋外時,只看到拓跋珪一個人,渾身上下的甲胄已經被血染得腥紅一片,連本來的顏色都無法辨認了,而他的臉上,盡是斑斑點點的血珠,劉裕心中雪亮,那是近距離狂劈人體時,才會把血珠以這樣的方式濺到臉上,一般來說,一個優秀的武士,sharen最好的辦法是刺,最省力也最高效,而拓跋珪卻如同一個初上戰場的農夫那樣持刀狂砍,弄得自己滿身滿臉都是,可見,今夜的他,不是在戰斗,而是在虐殺,以這種野獸原始,殘忍,血腥的方式,來發泄心中的那口惡氣。
劉裕嘆了口氣,四下看了看,偌大的庭院之中,除了橫七豎八的敵軍尸體外,已經沒有一個站著的人,外面的喊殺聲和慘叫聲仍然此起彼伏,但已經漸漸地平息了下去,今夜的戰斗,看起來已經進入了尾聲,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與煙火的味道,到了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將會傳遍整個草原,只是,人人都只會記得拓跋珪一夜之間消滅三部精銳的壯舉,卻不會有幾人去關心這個血與火之歌的壯舉背后,那些無辜婦孺們的斑斑血淚。
拓跋珪木然道:“劉阿干,賀蘭,賀蘭她,她可還好?”
劉裕搖了搖頭:“你為何不自己進去看看她?”
拓跋珪緊緊地咬著嘴唇:“是我,是我讓她受了這樣的傷害,我現在,現在沒臉見她。”
劉裕沉聲道:“你能逃得了一時,還能逃得了一世嗎?難道你這輩子都不想再面對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