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快步走到了桓振的身邊,低聲道:“豫章王已經被害,首級與其他忠臣將士的都掛在南門那里,你從西門進沒看到,我們卻是看得真切,桓蔚正面收斂,辦理后事。”
桓振雙眼圓睜,一聲狂吼:“連五歲的孩子都不放過,你們這些chusheng!”他怒極攻心,抄起長槊,就要刺向司馬德文。
卞范之連忙一把拉住馬韁,這匹通體黑色的烏龍寶馬一聲長嘶,而桓振的身子一陣不穩,槊頭剛剛放下,卻無法對準面前的司馬德文,這一下,竟然沒有刺出去。
桓振猛地左手一拉馬韁,對著卞范之大叫:“老卞,你給我讓開,今天不讓我為升兒報仇,我連你一塊兒刺!”
卞范之長嘆一聲:“好啊,你刺吧,殺了這兩個人,絕了所有后路,然后我們大伙兒一起去見先帝吧。”
司馬德文也早已經嚇得再次跌坐于地,連聲道:“不關我們的事啊,這,這都是王康產和王騰之二人所為,我,我和陛下,我們,我們是要下令赦免所有人的,是他們殺的那個孩子,全城,全城的人都可以作證啊。”
卞范之狠狠地瞪了司馬德文一眼,嚇得他再也不敢開口,桓振也從一開始的暴怒狀態稍稍回復了一些,雖然仍是大口地喘著粗氣,但眼中那沖天的殺意,已經稍稍地下降了一些,他一下子跳下了馬,拉著卞范之的手腕,二話不說地就往殿邊的一角走,一邊走,一邊恨聲道:“老卞,最好你能說服我,要不然,他們的命,我收定了!”
走到大殿一角,卞范之停住了腳步,嘆氣道:“阿振,你覺得升兒的死,代表著什么?”
桓振咬牙切齒地說道:“代表了這幫chusheng,連個五歲小孩子也不放過,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能容忍這種禽獸行為,我不信,這種事情如果不是這對狗兄弟指使,王康產和王騰之就敢下手!”
卞范之點了點頭:“只要不是傻子都會知道是司馬德文下的令,但那又如何,我們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擁立誰?”
桓振微微一愣,喃喃自語道:“是啊,先帝駕崩,連唯一的太子,豫章王也給殺了,他這一系,就此斷絕,大楚,大楚沒了繼承人了啊。”
卞范之嘆道:“就是這個道理,雖然大楚的桓氏宗室還有不少,象你,象桓謙,桓蔚,甚至桓胤,桓石綏等人都還在,但已經沒有一個有資格接替大統的,讓所有人信服的人物。先帝之所以得人心,是因為先公(桓溫)臨終前指定了他為自己的繼承人,此事天下皆知,所以荊州士庶愿為先帝效死,但現在,先帝一脈斷絕,大楚,可以說真的是亡了。”
桓振咬著牙:“不,大楚沒有亡,劉備都能興復漢室,我桓振愿意在這個時候接過桓家大旗,繼承大楚。”
卞范之搖了搖頭:“你沒有這個合法的身份,眾心不服,別的不說,就連你的叔父桓謙他們,也不會心服的,到時候強敵在外,內部又分裂,荊州舊部無人跟隨,現在需要做的,是先奪回荊州,先生存下來,再豎立威信,而不是意氣用事,圖一時的恩仇。”
桓振的拳頭緊緊地握著:“明知就是司馬德文這狗東西下令殺的升兒,這樣的仇也不報嗎?那孩子才五歲啊,人見人愛的小東西,就這么給殺了!”
卞范之的眼中,淚光閃閃:“升兒確實太可憐了,但這就是命,身為桓家世子,是他的榮譽,也是他的不幸,以前先帝在世時,對待敵人也是斬草除根,不留后患,要爭天下,就得有這樣的覺悟。如果我們現在殺了司馬德宗和司馬德文,確實逞一時之快,但手中也再也沒有了牽制敵軍的東西,京八賊會以我們弒君的名義,瘋狂進攻,而本來還可以站在我們一邊的荊州士庶,也會因為我們的沖動和畏懼北府軍的報復,不敢公開支持我們,這樣泄一時之憤而壞大事,不應該是一個君王所為。”
無忌出戰報舊怨
桓振漸漸地冷靜了下來,狂暴的喘息之聲,也漸漸地平息,他看著卞范之的臉,正色道:“老卞,還是你厲害,要不是你勸,我差點犯下大錯了。那現在我們該怎么辦?看管這兩個家伙,然后跟劉毅討價還價?”
卞范之點了點頭:“劉毅前一陣在湓口的時候搶了司馬德文的老婆,看來是有意以后扶立司馬德文,取代司馬德宗,他和劉裕終將會爭權奪利,我們就是要利用這一點,在北府軍中制造內訌。”
“只要你現在把姿態放低,可以自去大楚的帝號,改侍奉晉帝,然后跟劉毅議和,以送回司馬德文為條件,讓他撤兵,荊州繼續留給你,加你為荊州刺史,襲南郡公,如此一來,你可以名正言順地繼承先帝的大業,假以時日,荊州人心收服,等北府軍內訌,就可以趁機起事了。”
桓振若有所思地說道:“你的意思,是把司馬德宗這個傀儡皇帝抓在我手上,而司馬德文放給劉毅,讓劉毅找機會去行廢立之事,引發北府軍內訌?然后我再出兵收拾他們?”
卞范之微微一笑:“那個劉毅現在的女人,前大楚皇后劉婷云,為了保命一定會極力促成此事的,就算他們不會馬上打起來,但只要心生嫌隙,就無法形成合力,至少劉毅會把帶著司馬德文回建康看得比跟我們繼續打下去還要重,再說有皇帝的詔書在,北府軍也有退兵的理由。只要給我們半年時間,就可以收拾因為失敗太快而一時失散的人心,再用北府軍,京口佬們殺害五歲孩子這樣的暴行,拉起荊湘父老的仇恨,一句話,只要緩過這半年,那至少我們還可以跟以前一樣,雄居荊湘,待機再起!”
桓振咬了咬牙:“就按你說的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