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冷冷地說道:“你們暫且不用擔心此事,我這回冒險地以本尊附體徐道覆,就是要找一個與劉裕決戰的機會,萬一我這里不成功,你們按我剛才所說的行事即可,天道盟存續了上千年,絕不可以在我等手上毀滅,劉裕的那套異想天開,也注定不可能在他的有生之年實現。”
黑袍勾了勾嘴角,說道:“那我們就是要靜待老祖這一戰的結果嗎?若您真的不如意,那就需要我們轉入地下,不再行動,還是要按之前所說的那樣,發動各種輿論,公知,佛家的力量,來攻擊劉裕的好大喜功呢?剛才斗蓬尊者說的那套對秦皇漢武的言論,可否拿出來用?”
斗蓬搖了搖頭:“黑袍尊者啊,你這是真傻還是裝傻?這些話是能拿在臺面上明說的嗎?只要晉國還存在一天,那北伐中原,驅逐胡虜,收復兩京就是最大的政治正確,容不得半點質疑的,誰敢說不北伐,與胡人和平相處,誰就是最大的漢奸賣國賊,劉裕擁兵開戰的借口,也就是這個北伐的大義名份。”
黑袍冷笑道:“你也知道這是大義啊,那么,劉裕要以大義名份來北伐,如何阻止他?說他妄動刀兵,有干天和?說他連年征戰,窮兵黷武?”
老祖微微一笑,說道:“具體的理由你們可以找,可以讓慧遠這樣的和尚頂在前面,說劉裕打仗太多,殺孽太重,影響輪回,也可以由你黑袍尊者再以陶公的身份來發動民意,說是劉裕為了打仗,造成無數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慘劇,上天有好生之德,國家雖大,忘戰必危。”
“而世家高門,也早就對劉裕這種不停地打仗,不停地向他們征集軍費糧草的事情,深有不滿了,這也是你們可以利用的機會,劉裕想通過新征服之地的一些官職,爵位來安撫這些出了力的世家,但你們同樣可以做做手腳,讓這些地方的豪強士族們,跟世家大族的這些子弟們,產生矛盾,起了沖突,而且,劉裕要在這些地方安置自己的京八兄弟,武夫將士們,也一定會進一步地占據這些地方的權力,這些肉,可不是什么肥肉,很難吃的。”
黑袍微微一笑:“還是老祖洞悉人心,世家大族,其實是沒有好處的事不做,現在逼著要尊從劉裕的這些法令,也是因為如果不順著劉裕,不提供軍糧補給,那子侄從軍混軍功,得爵位當官的這條路,可就走不通了,但其實這些權力本來就是他們的,不需要跟武夫們分享,如果有辦法讓劉裕消失,換成劉毅這樣的人上位,那他們所有的煩惱,都不復存在了,所以,我們是不是可以考慮,再次支持劉毅,讓劉毅與劉裕為敵作對呢?”
斗蓬搖了搖頭,說道:“經歷了劉婷云之事和桑落州慘敗后,劉毅已經不可能翻身了,現在只有一個死的劉毅,才對我們是好的劉毅。”
黑袍的眉頭一皺:“此言何意?還請斗蓬尊者明示。”
斗蓬平靜地說道:“劉毅本人是不可能再逆襲劉裕了,但如果讓劉毅再次挑釁劉裕,逼得劉裕動了殺心,想要了劉毅的命,那就可能造成北府軍武夫集團的內部分裂,到這個時候,哪怕劉裕勝利,也會讓將帥們人人自危,想要給自己找條后路,這時候才是可以挑動新的一批北府軍將們反劉裕的時候。老祖,我說的對嗎?”
老祖的眼中冷芒一閃,點了點頭:“你們想的很好,這些事,你們自己來處理,如果我成功,消滅了劉裕,這些都不用進行了,如果我失敗,天道盟的未來,就靠二位啦。”
道覆演講慨激昂
黑袍與斗蓬神色肅然,齊聲道:“祖先與我們同在。”
老祖微微一笑,跟著說道:“祖先與我們同在。”
淡淡的煙霧漸漸地消散,黑袍與斗蓬的身形,也隨著這些消散的煙霧,最終不見,密室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檀香,而最后的幾縷清煙,伴隨著老祖的身形,也鉆進了徐道覆的鼻孔之中,半晌,徐道覆才緩緩地坐起身,摸著腦袋,一股強烈的暈眩感隨之而來,他喃喃地自語道:“我是誰,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
“徐副教主,徐副教主!”一陣急促的聲音,從密室墻上的銅管里,響了起來,伴隨著大門那里的鈴當聲,也一起作響起來。
徐道覆突然反應了過來,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了起來,轉頭拿掉了塞在一個墻上管道里的棉絮,對著管子沉聲道:“本座不是有令嗎,閉關向天師祈福之時,任何人,任何事也不許打擾?!”
墻上銅管里的聲音開始有些顫抖,顯然,說話的人害怕了,但還是咬著牙報告道:“弟子不敢打擾徐副教主,只是,只是軍情緊急,晉狗,晉狗開始攻城了啊,這次的規模…………”
徐道覆咬了咬牙,從地上抄起了自己的金剛巨杵,大踏步地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大叫道:“慌什么,本座在,江山在,本座在,社稷存,小的們,隨本座出戰!”
銅管那里響起了一陣歡呼之聲,甚至伴隨著一些因為過度激動而梗咽抽泣的聲音,是啊,對于這些天師道的弟子來說,可能已經有數個月沒有見到徐道覆了,甚至城中流言四起,是不是他們尊敬的徐副教主,天師道偉大的戰神,會不會被天師召喚而去了,甚至是不是自己扔下軍隊和弟子們,一個人逃亡了,伴隨著去請示徐道覆的傳令弟子們一個個有去無回,這種絕望的心態,越來越明顯,若不是這些人全是從三吳時期就一直跟著天師道的死硬弟子,多年老賊,恐怕他們早就嘩變投降了,而現在,終于等到了徐道覆出關,這讓本來已經心如死灰的他們,重新鼓起了活下去,戰斗下去的勇氣。
一個時辰之后,始興,內城,城頭。
三千多名渾身是傷,疲憊不堪的天師道弟子,持著兵器,不,應該說,是駐著兵器,或者是斜倚著城頭早已經殘破不堪,插滿了箭矢的城垛子,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軀。城頭上有著數百殘兵,配合著一兩千身穿皮甲的稻草人,還在做著防守的姿態,而更多的人,則聚集在城下的廣場之上,城門方向的一百多人在頂著城門,聽著城外一通通的晉軍戰鼓之聲,眼中時不時地流露出恐懼之色。
城外的晉軍,早已經如烏云一樣,列好了陣勢,一面“孟”字大旗下,孟懷玉全身將袍大鎧,正立于一輛戰車之上,外城與內城之間的房屋,早已經只剩斷壁殘垣,任誰都知道,這場持續了半年之久的始興攻城戰,已經到了尾聲,今天日落之前,一切都會結束。
可是所有的天師道弟子們,卻不這樣認為,他們的眼中還有光,那是因為他們的戰神,他們所有的希望所在的徐副教主,這會兒正在內城的廣場上,站在幾十口煮沸的大鍋前,向他們發表著最后的演講。
“道友們,兄弟們,我親愛的弟子們,今天,是我出關的日子,這些天來,為了勝利,我一直進行了閉關儀式,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們的天師,這些天來,他一直和我在一起,他教導了我,并且要借我的嘴來告訴大家,天師永遠不會拋棄,那些信仰他,崇拜他的人,人間所有的與天師為敵的邪魔歪道,終將被天師所鏟平,還大千世界,一個太平,而我們,就是天師手中的利劍,戰斧,我們,就是天師手中的雷電,弓箭,會順著他的意志,刺向,射向我們的敵人,把他們碎尸萬段,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
天師道的不少弟子們大聲吼道:“天師萬歲,天師萬歲,天師萬歲!”
但更多的弟子們,目光已經投向了那些大鍋,濃烈的藥味,在整個方圓里余的內城廣場里彌漫著,不少人的眼睛已經微微瞇了起來,而手也緊緊地握住了兵器,畢竟,要是變成長生人和鬼兵,那結果如何,大家都知道了,在這個時候,如果徐道覆是要大家一起變成鬼兵,那很多人恐怕是會讓他先變成鬼,畢竟,在老賊們的面前,已經無法再忽悠人了。
徐道覆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哈哈一笑,說道:“各位兄弟,你們,都是跟隨我多年的忠實部下,一半多的人,都是我的親傳弟子,這二十多年來,所有的戰斗,我徐道覆都是身先士卒,沖在最前面,也把自己處在最危險的境地里,可是,那么多在我身后的兄弟們兵解成仙了,只有我還一直活了下來,你們說,這是為什么?”
一個嘶啞的嗓子在高叫著:“那是因為徐副教主神功護體,刀劍不入。”
另一個尖嗓子則叫道:“不是的,那是因為天師庇護著徐大哥,所有想奪徐大哥性命的刀劍,都不及近身,就紛紛折斷了。”
徐道覆哈哈一笑,擺了擺手,說道:“非也非也,我的神功,我的護佑,不止是來自于我的本事,更多的,是靠了這神力,就象我的這把金剛巨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