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安歌我錯了（第3頁）

她沒去敲安歌的門。她知道安歌需要空間，尤其是當情緒過載時。她默默地把檸檬洗干凈放回果籃，收拾好廚房的狼藉。然后，她走到安歌的繪圖板前，看著那未完成的、充記希望的畫面，心里像堵了一團濕棉花。

她拿起那個便簽本，坐在安歌剛才的位置上，筆尖懸在紙上，久久沒有落下。道歉的話在腦子里盤旋，卻覺得寫什么都顯得輕飄飄。最終，她只寫下了最簡單、也最真實的一句：

【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發脾氣。我壓力大，不是你的錯。】

她把紙條從門縫底下輕輕塞了進去。

房間里沒有動靜。

梨初蜷縮在客廳的沙發上，抱著膝蓋，下巴抵在膝蓋上，眼睛望著臥室的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她聽著自已有些紊亂的心跳，聽著窗外隱約的風聲，第一次覺得這間小小的屋子安靜得有些可怕。她開始瘋狂地想念安歌坐在她身邊時，哪怕只是安靜地畫畫，傳遞過來的那種無聲的、安穩的存在感。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梨初以為安歌可能睡著了，或者根本不想理她了。臥室的門把手，輕輕轉動了一下。

門開了。

安歌站在門口，穿著柔軟的家居服，頭發有些凌亂，眼睛還有點紅，但眼神已經平靜了許多。她沒有看梨初，徑直走向廚房，打開了冰箱門。

梨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安歌看著冰箱里所剩不多的食材，沉默了幾秒。然后，她拿出了僅剩的兩個雞蛋、一小把青菜，還有梨初塞進去的紙條旁邊放著的那盒牛奶。她動作有些慢，但很穩，開始洗菜，打蛋。

她沒寫字，也沒打手語，只是安靜地準備著。

梨初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蹭到廚房門口，靠在門框上，不敢靠太近，也不敢說話，只是看著安歌在暖黃燈光下忙碌的側影。鍋里熱油發出滋滋的聲響（在安歌的世界里是模糊的震動和升騰的油煙），雞蛋液滑進去，迅速膨脹凝固，邊緣泛起漂亮的金黃色焦邊。青菜被丟進去翻炒，發出清脆的聲響。

食物的香氣漸漸彌漫開，驅散了剛才冰冷的對峙氣息。

安歌把炒好的雞蛋青菜盛進盤子，又熱好了牛奶。她端著盤子走到小餐桌旁放下，然后才抬起頭，看向一直像犯錯的小動物般杵在門口的梨初。

她的眼神平靜，帶著一絲疲憊后的柔軟，還有一點點不易察覺的……期待？

梨初立刻讀懂了這個眼神。她快步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夾了一大塊雞蛋塞進嘴里。有點燙，但她含糊不清地、用力地說：“好吃！”

安歌在她對面坐下，也拿起筷子，小口地吃著。她沒有笑，但緊繃的下頜線條已經完全放松了。

兩人默默地吃著這頓遲來的、簡單的晚飯。咀嚼的聲音，筷子偶爾碰到碗碟的輕響，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沒有言語，沒有手語，但剛才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冰冷隔閡，就在這食物的香氣和無聲的陪伴中，一點點融化、消散。

吃完最后一口，梨初放下筷子，鼓起勇氣，伸出手指，在沾著一點油漬的桌面上，笨拙地、慢慢地畫了一個小小的“心”形圖案。然后，她抬起頭，帶著點討好和羞赧，看向安歌。

安歌看著那個小小的、油乎乎的愛心，眼神閃了閃。她沒在桌面回應，而是伸出手，越過桌面，用微涼的指尖，輕輕拂掉了梨初嘴角沾著的一粒小小的飯粒。

指尖的觸碰，帶著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溫柔。

梨初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間就熱了。她抓住安歌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手，緊緊握在自已溫熱的掌心里，小聲地、帶著濃濃的鼻音說：“安歌，下次……下次我要是又犯渾亂說話，你就……你就捂住我的嘴好不好？”

安歌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又抬眼看向梨初泛紅的眼圈。這一次，她的嘴角終于向上彎起了一個清晰的、帶著無奈又縱容的弧度。她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用指尖在梨初的掌心，輕輕地、畫了一個小小的圈。

那是一個無聲的承諾，也是一個溫柔的警告。

窗外，城市的燈光在濕冷的夜色里暈染開。小小的出租屋里，晚飯后的杯盤狼藉還擺在桌上，但空氣里彌漫的不再是冷戰的寒意，而是食物殘留的暖香，和一種劫后余生般的、更加緊密的依賴與溫情。爭吵的裂痕或許還在，但此刻被笨拙的歉意和無聲的包容小心翼翼地彌合著，提醒著她們，即使是再契合的靈魂，也需要在生活的磕絆中，學習如何更溫柔地靠近，如何在寂靜與喧囂中，更準確地聽見彼此心底的聲音。梨初握著安歌的手，舍不得松開，仿佛握著失而復得的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