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給吳郡換了片天,
也令權某得以改頭換面,
人生過半竟還能混個官身。說句不害臊的話,大人便如權某再生父母,日后我唯大人……”
“老權,老權,
得了?!焙o奈開口,打斷這又臭又長的馬屁。
兩人同是太湖一帶的山越帥,沒少打過交道,他深知權達雅是什么德性。之前謝瀾安拉攏權達雅,這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賊精嘴上應承得好,實際既未出人也未出力,后來見謝臺主降伏了浮玉山,風向轉變了,始才投誠。今日是生怕臺主心懷芥蒂,所以忙不迭表忠。
謝瀾安坐在上座,風度容雅,安然飲了此杯。
這些日子郡下十幾個縣量地檢田,是他們帶領手下跟隨萬斯春等人奔走在田間地頭,保護這群文官,才震懾住暗中想起幺蛾子的人,使土斷順利進行。
所以她今夜請齊了三位山越帥,設下這犒勞宴。
雅間里燒著上好的銀霜炭,暖意如春。在座的都脫去了風塵仆仆的外袍,謝瀾安肩上的青呢斗篷卻未去,領緣將脖子圍得嚴實。
胤奚面不改色地陪在下座,跟著喝了一杯。
謝瀾安放下酒杯,看向沒說話的封如敕——手邊那盞憨態可掬的兔兒燈。她笑了笑,問:“前兩日收到百里娘子的棋譜,她的身子可好些了?”
封如敕聞言,虎著的方臉上神氣微頓。
自打合盟后,阿月難以外出,就和城里這位書信往來,什么生民治略什么棋術兵機的,他也鬧不明白,只是憑著多年盤山獵野的直覺,察覺了這個言笑晏晏的女人外表之下藏著怎樣物盡其用的心。
謝瀾安是個無所不用其極的上位者,她在挖掘阿月的智謀計巧。
用神最耗心血,封如敕有心攔阻,可是看見百里歸月仿若得遇知音,每日都神采奕奕等信的模樣,又不忍打擊這份難得的生機。
“好些了?!狈馊珉飞驳卣f,不指望謝瀾安像自己一樣對阿月呵護備至,盡量柔和道,“風寒雖是好了,只是我弟妹身子孱弱,還請大人將來多多擔待。大人差人送到山上的老參,有心了,封某代弟妹謝過大人?!?/p>
他飲盡杯酒,隨即又斟滿一杯,端起看著謝瀾安:“某心中有一事,需提前與大人說明。浮玉山受朝廷招撫,人馬給是給了你,但我的手下不能充在前頭填窟窿當炮灰,大人能應我嗎?”
這話有點硬,胡威與權達雅對視一眼,也等待謝瀾安的答復。
胤奚低頭剝著核桃仁,那股認真勁兒好比手里的果子是一粒粒金豆子,對席上的暗潮涌動不甚關注。
謝瀾安晃著扇面,長眉下眼線上抬,浮漫中透出不容窺測的深邃:“不論南朝北朝,兵戶的丁籍都是戶籍中最賤的,所謂泥腿子的命不當命么。但在我眼里,軍人和讀書人一樣值錢,沒有戍邊將士枕戈待旦,江左何能容下一張書案、食案、御案?拿人命填的仗,我不能保證將來沒有,但我今日可以對大當家說一句,如果有這樣一天,我謝瀾安,與我謝瀾安的人,一定身在隊伍之前,而不是之后。”
她的眼光放得長遠,三山五湖的山越帥連著豪強悍賈,豪強底下還有綠林土匪,控住了以山水為食的地頭蛇,京都之外、吳越之間才能不出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