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娘子與主君感情甚篤,可天妒英才,才氣冠絕金陵的主君在娘子孕中不幸病逝。
原本幸福無憂的娘子如被摘去心肝,若非她肚子里還有一個,只怕也要一病不起。
出于對過世夫君的執念,娘子在誕下一女后,便買通穩婆,謊稱生下了謝大郎君的遺腹“子”。
只為讓這個孩子繼承亡夫才學,長大后接管本該屬于她已故夫君的家主之位。
娘子將小主子無微不至地教養長大,卻也對小主子十分嚴苛,處處要求她比肩先父。以至于茗華覺得,這么些年,小主子被教得哪里都好,就是……心事過于深沉,意氣不得舒展,不像個風華正茂的少年郎。
可“他”原本便不該是個少年郎啊……
茗華柔聲調和道:“夫人,郎君孝心,來看您呢。”
阮氏眉頭蹙起,“家中有重大不決之事?”
謝瀾安搖頭,生有一雙劍眉的她,平靜看著眼前的清羸婦人。
這是她在前世聽聞母親投水自戕的噩耗后,第一次重見母親的容顏。
盡管母親臉上掛著明顯的不耐,到底是活生生的。
上一世哪怕被姓楚的背叛,被族老謾罵,被三叔奪權……只要他們找不出理由取她性命,只要她謝瀾安還有一口氣在,就不算一敗涂地。
可在那個雨如瓢潑的庭院里,她聽到從西院傳來的一聲尖叫。
主母投池,等仆役下水撈上來,她的阿母已是一具冰冷的尸體。
她不知母親究竟對她有多少失望,連再見她一面都不肯,要用這種決烈的方式,報復她的“無能”。
她想奔去水榭,前路卻被五叔公帶頭阻住。
那個在外人看來德高望重的老人,怎么說來著?
——“豎子休想再在謝府中隨意行走,阮氏女不配再為謝氏婦,她知恥自裁最好,尸身也不配玷污我謝氏門楣,老夫會盡快通知吳郡阮氏來領人!”
墻倒眾人推。
于是連最后一面也未見到。
清涼水榭中,謝瀾安扯了扯嘴角,抬手欲觸阮氏臉龐,“阿母,女兒來看你。”
“住口!你自稱什么?!”
茗華嚇了一跳,阮碧羅已經一個凌厲眼神掃去。
茗華連忙去守住門口,遣散曲橋上的掃灑之人,同時擔心地回頭看了小郎君一眼。
往常小郎君最孝順了,今日的小郎君,怎么……有些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