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千里運糧,
越在此時越不能出差子,
先生一世高名,
難道會反縛于名聲,
為清名而不顧蒼生?胤奚愚魯,未知其義。”
韓火寓不滿:“你還敢脅邀老師?”
胤奚目光平靜,謙遜而不退讓:“先生自己心之所向,他物何能動搖。”
崔膺心中有所觸動,
抬目看向胤奚,短短幾日未見,這個小郎子有些蘊藉內秀的意思了。
謝瀾安欣慰地莞動丹唇,有個代她說話的人,省些口舌的感覺原來不壞。她道:
“崔先生未必鐵了心想走,是想以此激我,讓我將心中對策對先生和盤托出?含靈還是那句話,北伐以外的事先生管不了,含靈也不會說。先生真若質疑我,何不留下來,印證自己的看法呢?”
兩柄傘相對而持,崔膺隔著細密的雨簾看向她,終于開口:“你之前執意要我預測北伐軍攻城拔寨的行軍速度,便是為了預防京中出現變故……糧草失濟……”
可庾氏女之死是之后才發生的事,她又豈能未卜先知?
崔膺自詡心智淵沉,卻忽然有些看不透這個年輕的女郎了。
謝瀾安轉眸打了個哈哈:“噫,先生有弟子服勞撐傘,弟子卻在雨中淋shi,讓人看了于心不忍啊。”
她看著相比韓火寓更顯沉默無奇的楚堂,“先生執意要走,我留不住,但為何不問問學生想不想走?”
韓火寓詫異地看向他這個同門師弟,“楚堂,難道你想留下?”
楚堂在議事廳中不比旁人活躍,常常是沉默地做著崔膺吩咐下來的事,從不冒尖出頭。他此時聽問,靜了瞬息,轉身向崔膺一揖禮。
“山中雖好,學生空學了滿腹經世濟民之學,卻尋不到可以播撒耕耘的土壤。老師,是,學生想留下。”
謝瀾安之前一直暗中留意著議事廳諸人的心性學識,有人如木秀于林,珠生崖壁,令人視之心喜,愿意納于匣中。有人如鶴藏九淵,聲色不動,卻未必不是靜水流深,待時而動。
她沒有讓楚堂為難太久,順勢對崔膺笑說:“崔先生莫嫌我臉皮厚,我正想問您借楚郎君一用。”
楚堂有些意外地看向這位謝娘子。
如今的士林館已隱隱成為在太學之外,又一談政演武之地。謝瀾安想把楚堂放過去,憑他“中原楷模關門弟子”的身份,所發的議論才真正是登高而招,順風而呼,令金陵士人無法忽視。
胤奚抬起漆黑的眸看了楚堂一眼。
崔膺略忖片刻,輕輕點頭。
他不是迂腐師長,既然少年心志高于山,他不攔著他們往自己曾經趟過的泥濘里再走一遍。
——如若這些年輕人有幸走得夠遠,最終看到盡頭處,那無力挽天傾的絕望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