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集市回來的當夜,觀星臺落了場小雨。
冷硯秋坐在書房窗前,借著油燈翻看著洛清寒給的《天官遺卷》殘稿。紙頁泛黃發脆,上面的字跡歪歪扭扭,像是匆忙間寫就,她看得極專注,指尖順著墨跡輕輕劃過,連沈念星推門進來都沒察覺。
“還在看?”他將一杯熱茶放在桌角,水汽氤氳了她的側臉,“娘說這殘稿不急,仔細傷了眼睛。”
冷硯秋猛地抬頭,睫毛上沾了點燈花,慌忙合上書卷:“我……我想快點看完,好早些向洛夫人請教。”她的聲音有些發緊,目光落在他濕透的肩頭——他顯然是冒雨從練劍場過來的,玄色勁裝沾著水珠,發梢還在滴水。
“山下的事,多謝你。”她忽然說,聲音低了些,“今日在集市,若不是你……”
“舉手之勞。”沈念星打斷她,拿起桌上的干布擦了擦劍鞘,冷月劍在燈下泛著冷光,“悅風眠性子急,你別往心里去。”
冷硯秋搖搖頭,重新翻開殘稿,指尖停在“紫微垣”三個字上:“其實她……也不算壞,只是活得直率些。”說這話時,她的目光卻沒離開書頁,像是在說服自已。
沈念星看著她低垂的眉眼,忽然想起集市上她轉身離去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他剛要開口,窗外忽然傳來“咚”的一聲,緊接著是悅風眠的痛呼:“哎喲!”
兩人通時抬頭,就見悅風眠正趴在窗臺上,火紅的身影在雨幕里搖搖晃晃,顯然是沒站穩摔了下去。沈念星快步沖出去,只見她摔在泥地里,頭發沾記了草屑,手里卻緊緊攥著個油紙包,見了沈念星,立刻舉起來:“你看!我給你買的桂花糕,剛出爐的,還熱著呢!”
油紙包被雨水打濕了一角,露出里面金黃的糕點,散發著甜絲絲的香氣。沈念星皺眉扶起她,見她手肘擦破了皮,滲出血珠,不由沉了臉:“冒這么大雨跑出去,就為了買這個?”
“你不是喜歡甜的嗎?”悅風眠咧嘴笑,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也不在意,“我聽洛夫人說的,特意繞去城南那家老字號買的。”她把桂花糕往他懷里塞,“快嘗嘗,涼了就不好吃了。”
沈念星接過油紙包,指尖觸到她冰涼的手,剛要說話,冷硯秋已拿著藥箱從屋里出來。她蹲下身,打開箱子取出金瘡藥,動作輕柔地往悅風眠的傷口上涂,聲音平靜無波:“雨天路滑,下次小心些。”
悅風眠愣了愣,大概沒想到她會主動幫忙,別扭地轉過頭:“知道了,謝……謝謝。”
冷硯秋沒說話,包扎傷口的動作卻格外仔細,白紗布在她指間翻飛,像只安靜的蝶。沈念星看著兩人,忽然覺得這雨夜里的屋檐下,有種奇異的平和——方才還針鋒相對的人,此刻竟能這樣共處一隅。
“我進去續燈。”冷硯秋站起身,轉身回屋時,裙擺掃過沈念星手里的油紙包,桂花糕的甜香混著她身上的墨香,漫進雨絲里。
悅風眠望著她的背影,忽然湊到沈念星耳邊,壓低聲音:“你說她是不是故意的?知道我給你買了桂花糕,就來搶風頭。”她的呼吸帶著桂花的甜,拂在他耳畔,有些癢。
沈念星側身躲開,將油紙包放在石桌上:“別胡說,她只是好意。”
“我才沒胡說!”悅風眠撇撇嘴,忽然眼睛一亮,“對了,我今天在集市的武館看到一把好劍,比你的冷月劍還威風,明天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明日我要陪娘整理星圖。”沈念星拿起一塊桂花糕,入口清甜,卻沒嘗出多少滋味。
“那我跟你一起整理!”悅風眠立刻說,“我可以幫你搬書,遞墨錠,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
沈念星剛要拒絕,屋里忽然傳來“嘩啦”一聲響,像是書冊散落的聲音。兩人沖進屋,只見冷硯秋正蹲在地上撿書,《天官遺卷》的殘稿掉在最下面,被濺上了幾滴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