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觀星臺的竹門就被拍得“砰砰”響。
沈念星披衣開門時,正見悅風(fēng)眠背著個鼓鼓囊囊的包袱站在門外,火紅的短打在晨霧里格外扎眼。“我都收拾好啦!”她獻(xiàn)寶似的打開包袱,里面除了幾件換洗衣物,竟還塞著兩串糖葫蘆,糖衣上的水珠在晨光里閃著光,“給你和洛夫人帶的,快嘗嘗!”
沈念星無奈地接過,剛要說話,冷硯秋已端著水盆從屋里出來。她今日換了件水綠色的襦裙,長發(fā)松松挽了個髻,鬢邊垂著兩縷碎發(fā),見了門口的兩人,腳步頓了頓,輕聲道:“洛夫人說辰時出發(fā)。”
“知道啦。”悅風(fēng)眠咬著糖葫蘆,含糊不清地說,目光落在冷硯秋手里的水盆上,忽然笑出聲,“冷大小姐還親自打水?你們江南世家的小姐不都該是丫鬟伺侯的嗎?”
冷硯秋的手緊了緊,瓷盆邊緣的水漬濺到手背上,她卻像沒察覺,只淡淡道:“觀星臺不比江南,凡事需親力親為。”說罷轉(zhuǎn)身回屋,背影挺得筆直。
沈念星看在眼里,將一串糖葫蘆塞進(jìn)悅風(fēng)眠手里:“進(jìn)去等著吧,別在門口喧嘩。”
下山的路走得熱鬧。洛清寒坐著竹轎,沈念星跟在轎旁,悅風(fēng)眠像只脫韁的野馬,一會兒追追蝴蝶,一會兒采朵野花,忽然跑到沈念星身邊,把朵金燦燦的野菊往他鬢邊插:“你看,這樣才好看!”
沈念星偏頭躲開,野菊落在地上,被她撿起來又往他手里塞:“拿著嘛,算我賠罪,昨天不該跟冷硯秋吵架。”她的聲音放軟了,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左邊的梨渦淺淺陷著,帶著點討好的意味。
“不必。”沈念星接過野菊,隨手插在路邊的石縫里,“她性子靜,你多擔(dān)待些。”
“知道啦,你總幫著她。”悅風(fēng)眠撇撇嘴,卻沒真的生氣,忽然指著遠(yuǎn)處的炊煙喊,“快看!到集市了!”
山下的集市果然熱鬧。青石板路上擠記了小販,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混著肉鋪的剁刀聲,沸反盈天。悅風(fēng)眠拉著沈念星的袖子往前沖,一會兒指著捏面人的師傅驚嘆,一會兒蹲在糖畫攤前挪不開腳:“我要那個!畫條龍!”
沈念星剛付了錢,就見冷硯秋站在不遠(yuǎn)處的書攤前,手里捧著本線裝書看得入神。她的裙擺沾了點泥點,顯然是一路跟著來的,陽光落在她低垂的側(cè)臉上,睫毛投下的陰影在書頁上輕輕晃動,周遭的喧囂仿佛都與她無關(guān)。
“你看她,到了集市還看書。”悅風(fēng)眠咬著糖畫,含糊不清地說,忽然眼睛一亮,“沈念星,我們?nèi)ツ沁叺奈漯^看看好不好?聽說館主是當(dāng)年‘鐵拳’李三的徒弟!”
她不由分說地拽著沈念星就走,路過書攤時,故意撞了下冷硯秋的胳膊。書“啪”地掉在地上,冷硯秋驚呼一聲,彎腰去撿時,沈念星已先一步拾起,遞還給她——書頁間夾著片干枯的銀杏葉,邊緣已泛黃,顯然是珍藏了許久。
“多謝。”冷硯秋接過書,指尖不經(jīng)意碰到他的手,像被燙到似的縮回,臉頰泛起薄紅,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糖畫龍上,輕聲道,“這糖畫……倒像極了星圖里的‘蒼龍七宿’。”
“你還能從糖畫上看星象?”悅風(fēng)眠湊過來,嘴里的糖渣掉在冷硯秋的裙擺上,“我只知道這龍畫得威風(fēng)!”
冷硯秋皺眉拂去糖渣,剛要說話,旁邊忽然傳來爭執(zhí)聲。一個穿綢緞衫的公子哥正拉扯著個賣花女,嘴里罵罵咧咧:“小丫頭片子,敢撞灑爺?shù)木疲抠r得起嗎?”
賣花女嚇得臉色發(fā)白,懷里的花籃掉在地上,粉嫩的薔薇散了一地。“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帶著哭腔,雙手緊緊攥著衣角。
“光說對不起就完了?”公子哥身后的家丁擼起袖子就要動手,圍觀的人雖多,卻沒人敢上前——誰都知道這是鎮(zhèn)上鹽商的兒子,平日里橫行霸道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