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廢棄糧倉爬記了青藤,木門上的銅鎖早就被人撬了。我推開門時,鐵銹摩擦的聲音在夜里格外刺耳。嬴政攥緊了手里的木簪,貼在我身后半步的位置
——
這是剛才在巷子里說好的,他防著外面,我找糧食。
“老魏頭?”
我壓低聲音喊。糧倉深處傳來窸窣聲,一個佝僂的影子從麻袋后面挪出來,手里攥著根木杖。“誰?”
“是我,燕云。”
我迎上去,“帶了個朋友來借點吃的。”
老魏頭瞇著眼睛打量我們,直到看清嬴政的秦式衣袍,突然往地上啐了口:“秦人?”
“他是我通鄉(xiāng)。”
我趕緊擋在嬴政前面,“燕人,跟我一樣是逃難來的。”
老魏頭哼了一聲,轉身往糧倉深處走:“角落里有去年剩下的豆餅,自已拿。別碰那些麻袋,是給平原君府里留的。”
我松了口氣,拉著嬴政往角落走。豆餅硬得像石頭,嬴政拿在手里掂量:“他知道我是秦人。”
“他不管這些。”
我找了塊石頭砸豆餅,“他兒子死在長平,恨所有帶兵器的,不管秦趙。”
嬴政突然停住動作。月光從破窗里漏進來,照見他緊繃的側臉。“長平死了四十萬趙人,”
他聲音很輕,“我祖父秦昭王下的令。”
豆餅碎在地上,像撒了一地石子。我想起博物館里那些長平之戰(zhàn)的尸骨,一排排的,連頭骨上都有箭孔。
“你恨你祖父嗎?”
我問。
嬴政撿起一塊碎豆餅,放在嘴里慢慢嚼:“我只恨我現(xiàn)在沒力氣。”
老魏頭在遠處咳嗽起來,我們趕緊裝了兩兜碎豆餅。臨走時,老魏頭突然說:“最近別往南城去,趙王要殺秦質(zhì)子。”
我和嬴政對視一眼。嬴政問:“為什么?”
“秦將王龁圍了邯鄲三個月,”
老魏頭往火堆里添柴,“趙王殺不了王龁,就想殺你們這些質(zhì)子出氣。”
走出糧倉時,夜風帶著潮氣撲過來。嬴政突然說:“我母親還在南城。”
我心里一沉。趙姬住的地方在南城貧民窟,要是趙王真下了令,那里就是第一個遭殃的地方。
“我陪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