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西跨院的青磚地上還凝著層薄霜。沈清辭披著件素色披風,站在廊下看丫鬟們掃落葉,槐葉被掃成一堆堆,踩上去沙沙作響,像極了深宅里那些說不出口的私語。
“小姐,廚房里新熬了姜棗茶,您趁熱喝些。”晚晴捧著個描金暖盅走過來,哈著白氣道,“這天兒越來越冷了,仔細凍著。”
沈清辭接過暖盅,指尖觸到溫熱的瓷壁,心里卻暖不起來。昨夜書房那番對峙像根刺,扎在心頭,隱隱作痛。她掀開蓋子,姜棗的甜香漫出來,卻掩不住那股子辛辣味。
“世子爺那邊……有動靜嗎?”她輕聲問,目光落在書房緊閉的門上。
“劉管事卯時去伺侯,說世子爺一夜沒睡,天不亮就去了前院,好像是要進宮面圣。”晚晴壓低聲音,“聽說……是帶著那本北疆的賬冊去的。”
沈清辭握著暖盅的手緊了緊,瓷壁的溫度燙得指尖發麻。她就知道,以蕭珩的性子,絕不會容忍賬目不清。只是這一查,不知要掀起多少波瀾。
“知道了。”她淡淡應道,將暖盅遞回去,“把賬本拿來,我核核這個月的采買。”
剛在書桌前坐下,就見負責灑掃的小丫鬟春桃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手里的掃帚掉在地上,臉色發白:“少夫人……不好了!”
“慌什么。”沈清辭抬眼,目光沉靜,“出了什么事?”
春桃咽了口唾沫,聲音發顫:“前院的小廝們在嚼舌根,說……說您昨夜在書房跟世子爺吵起來了,還說您故意挑錯賬冊,是想幫沈家打壓世子爺……”
晚晴氣得臉通紅:“這些奴才胡說八道什么!看我不撕爛他們的嘴!”
“晚晴。”沈清辭叫住她,語氣依舊平靜,“讓她說完。”
春桃縮了縮脖子,繼續道:“還說……還說世子爺根本不待見您,要不是看在您把中饋打理得好,早就……早就想休了您了……”
最后幾個字,她幾乎是含在嘴里說出來的。
晚晴氣得發抖:“小姐,這分明是有人故意挑撥!定是劉媽媽那些老東西,見您得勢,心里不服氣!”
沈清辭沒說話,指尖在賬本上輕輕敲擊著。那些話像淬了毒的針,扎得人心里發寒,可仔細想想,又在意料之中。她在鎮國公府站穩腳跟,動了別人的奶酪,自然會招來非議。
尤其是蕭珩剛回來,他們之間的疏離被人看在眼里,那些嚼舌根的人,自然覺得有機可乘。
“春桃,”沈清辭忽然開口,目光落在那小丫鬟身上,“你是哪個院子里的人?”
春桃愣了一下,連忙道:“回少夫人,奴婢是去年進府的,一直跟著張媽媽在西跨院灑掃。”
“張媽媽是柳氏身邊的老人。”沈清辭的指尖在賬本上劃了道線,“你聽見那些話,是在哪個角落?有誰在場?”
春桃被她問得一窒,眼神有些閃躲:“就在……就在通往前院的月亮門旁邊,當時有幾個小廝在那兒偷懶,還有……還有劉媽媽身邊的紅杏。”
沈清辭點了點頭,沒再追問。春桃這副樣子,怕是受人指使來傳話的,目的就是想看看她的反應,最好能讓她氣沖沖地去找那些小廝理論,鬧到蕭策和柳氏面前,落個“善妒不容人”的名聲。
“知道了。”她合上賬本,站起身,“這點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前院忙著準備世子爺進宮的事,難免有些人心浮氣躁,嘴上沒個把門的。”
晚晴急道:“小姐,這怎么能是小事?他們這么編排您,要是傳到老夫人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