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苦地皺了皺眉頭,捏了捏鼻梁,接著看下去。
“不過沒關(guān)系,我將想要對你說的話寫下來,也是一樣的。你送我很多禮物,大部分我沒有拆,沒有拆的勞煩你自行處理,送給其他人吧。其他拆開的,送人恐怕不太好,我的行李額有限,也帶不上飛機(jī),我就送去舊貨商店了?!?/p>
最后貝碧棠罕見地說起了俏皮話,“沒有想到你送的東西那么貴,驚呆我了。我全部寄賣出去,收回了八百塊錢,錢我放在玄關(guān)柜子最上面的抽屜里了,你可以用來喝一個月的咖啡啦。顧先生,也是送我手帕的稻子谷先生,好好照顧自己,有緣再見?!?/p>
顧望西將手放下來,貝碧棠從何時認(rèn)出他的,他不得而知。
日子滾滾向前,時間來到一九八三年。
秋高氣爽,此時正是下班放學(xué)時間。
苗秀秀臉上掛著笑意,拉著小毛頭的手,拿著小書包,接他放學(xué)回家。
小毛頭長得又高了些,他蹦蹦跳跳地問道:“阿婆,小姨什么回來?”
一說起在歐洲的貝碧棠,苗秀秀就笑得合不攏嘴,說道:“快了,快了,等小毛頭下次再拿個雙一百分,你小姨就回來啦?!?/p>
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從門前的馬路上駛過。
“停車。”顧望西合上文件,輕聲說道。
目光四路,耳聽八方的司機(jī)慢慢地將車子停下來。從后視鏡看一眼自己老板的臉色,司機(jī)機(jī)靈地閉上嘴巴,不說話,也不動作。
顧望西像是受到了什么指使般,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風(fēng)吹過,馬路兩旁的高大的梧桐樹,像是下雨一樣,淅淅瀝瀝地作響。
顧望西下了車,卻沒有走向馬路對面的弄堂口,他靠著車門,微微低頭,目光深幽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接孩子放學(xué)的,騎自行車回家的,提著煤爐子出來清理的,喊孩子別玩了回家做作業(yè)、吃飯的,還有從窗戶里傳出的電臺聲。
顧望西站到夜色降臨,馬路上的路燈亮起來。
一位穿著碎花連衣裙的年輕姑娘,踩著木屐,頭發(fā)散著,白皮膚,嘴角掛著甜蜜的笑意,眼睛彎彎地從弄堂深處出來。
她走到電話間前,嘴巴微微撅起,帶著一絲傲氣,接起電話,然后跟情郎你儂我儂。
這些個弄堂姑娘跟貝碧棠一樣,有著本地姑娘相似的臉型輪廓,生活在同一個地方,有著一模一樣的日常穿著,從小到大的生活經(jīng)歷應(yīng)該也重合個八九十。
但她們卻又不是貝碧棠。
顧望西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diǎn),轉(zhuǎn)身走向車內(nèi)。
路燈往馬路上投射昏黃的光線,晚風(fēng)吹過樹葉,爾后,街道行人漸漸隱匿蹤跡,只余兩旁的店鋪亮著燈光,伙計打著哈欠,放下門板關(guān)店。
路過貝碧棠家,顧望西的心緒平靜了好一陣子。
這天,他專程回家吃晚飯。顧向南不在,和玩伴去青島秋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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