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繚意外地頓住了。
奚吝儉繼續手上動作,將苻繚的視線引到方才被打斷的地方。
他的手輕輕掃過,下面赫然露出一節白色的指骨。
血肉已經腐化干凈,骨頭的白色亮得讓人難以睜開眼。
不僅是這一塊,奚吝儉輕輕一掃,周圍便有許多小白點暴露出來。
一些土里閃著金屬的光芒,是馬蹄鐵與兵刃。
它們都被腐蝕,光亮只是曇花一現,又歸于安息。
苻繚意識到這片地是什么地方。
像是佐證他想法般,奚吝儉道:“這缺口當然不是平白無故出現的。”
苻繚看見奚吝儉動了一下,似是要回頭看他身后的皇城。
“這座皇城,其實改建過。”奚吝儉冷笑一下,“改小了。原本的城墻,正好挨到這片土丘。”
奚吝儉最終沒動。
“埋在這里的,都是用血肉堵成防線的戰士。”奚吝儉眼底泛起一絲波瀾,“有文人,有武人,有入伍的士兵,也有自發抗敵的百姓。死了就往上填,從武官,到文官,甚至宦官。先前文官冗雜,死了很多,最后還是留有這么多人,武官雖少,憑著自己的武藝,倒也能活下來些,變成了現在這局面。”
“無論是誰,當時的大家都只想救北楚。”他緩緩道,“可惜奚宏深躲在龍椅后面,殿內的宦官侍從硬著頭皮安撫官家,緊緊地關上宮門。”
比起怕敵軍打進來,他們更怕的是奚吝儉。
苻繚沉默片刻。
“這塊其實是個風水寶地,對吧?”他勉強勾了勾嘴角。
“可惜土太淺了,他們不能好好休息。”奚吝儉略有遺憾,將被排開的土重新覆在上面,“孤也得寸進尺,年年都來打擾他們。”
土丘又恢復成往常的模樣,薄薄的土一蓋,霎時間那些痕跡全都被蓋上,仿佛這片地上從來沒有過生機,歷史也不再被人所知。
“而且孤不想其他人再來打擾他們。”奚吝儉道,“所以孤沒有同意。”
旁邊園林的絲竹聲漸漸又起,苻繚依稀聽見奚宏深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