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年之間,鄔茂勤提心吊膽,隔三差五就要攛掇自己的叔父鄔太爺去求秋泓,讓鄔家人脫軍籍,好以此甩掉自己留在潞州的把柄。
只是,這把柄尚未脫去,事情就已敗露,鄔茂勤走投無路,畏罪zisha,最終,將自己所做的一切,袒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也給了秋泓一計響亮的耳光。
——堂堂帝師,在南廷叱咤風云的秋泓,自家后院起了大火竟然都不知道。也就是那碧羅滿心滿腦子都是得到阿耶合罕部,壓根不在意華忘塵布下的局,否則現在,天崇道怕不是已經來到了明熹帝祝顓的身邊。
這事不能細想,越想則越后怕。
尤其是在洳州這地界上,往前是鴨兒山里的云棲娘娘廟,往后是涉安學派的宣陽書院,走錯一步,恐怕就要被天崇道搶了先機。
而如此看來,見微知著,這些年如雨后春筍般出現的仙觀、書院,里面又該有多少成了天崇道的爪牙呢?
深夜,已過三更,秋泓仍坐在書桌后,翻看輕羽衛搜查來的書院密報。
仇善站在他座下,困得昏昏欲睡。
“近日輕羽衛中可有人議論李同知的事?”秋泓忽然開口問道。
仇善立刻驚醒,站直了回答:“沒人敢議論。”
“那就好,你給我把那些人的嘴都看好了,少讓他們講動搖軍心的話。”秋泓頭也不抬地說道。
“是。”仇善頓了片刻,忍不住問道,“部堂……同知他到底為什么會叛逃?這么多年了,屬下跟在同知身邊,從未發現他與北邊有過來往。”
“這是你該問的問題嗎?”秋泓冷眼看他。
仇善一凜,忙低下頭去:“屬下知錯。”
秋泓抬手丟出一封信:“去,明日送到云棲娘娘廟。”
仇善愣了愣,撿起信,有些迷茫:“只送到廟里就好?收信的人是誰?”
秋泓抬眼看向他。
仇善趕緊一抱拳:“屬下蠢鈍,又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不料這回秋泓竟好好回答了,他說:“收信的人是門房里的姑子,她知道該交給誰。”
“是。”仇善捧著信,頂著滿頭冷汗,退了下去。
但走到門邊,他又折返,為秋泓送上了另一封信:“部堂,屬下今日忙忘了,這里有一封京梁送給您的家書。”
“放桌子上就行。”秋泓說道。
仇善長舒一口氣,總算能安心告退了。
這位曾陪過明熹皇帝喝花酒的鎮撫使并不知道,他懷里這封信的收信人,是天崇道現任掌教碧羅。
自然,他也不會知道,這封信一旦送出,生生不息了幾百年的天崇道,就將隨著昇軍北上的步伐而四分五裂。
洳州城上,目視著仇善飛馬西去的陸漸春聽到了一陣哀戚的哭聲,他叫來親兵王六,問道:“大白天的,是誰在哭?”
王六在自家主將面前,放肆了不少,他笑著回答:“還能是誰?鄔家人唄,讓回涉山安生過日子不回,非得在這里求秋部堂寬恕。不過說來也是,前幾日他們剛被抄了家,田宅充公了一大半,就算回去,拿什么過日子呢?要說這秋部堂也真是鐵面無私,居然真的把老丈人的家給抄了,還把內兄給逼死了,也是夠狠的……”
“鄔家不無辜。”陸漸春沉著臉說道。
王六癟了癟嘴,小聲嘟囔道:“那又如何?好歹是岳家呢,將軍啊,你說秋部堂他以后該怎么面對他娶來的媳婦?難道鐵面無私的秋部堂要連媳婦也一起休了嗎?”
陸漸春一時被城門底下那鄔家人的哭聲吵得心情煩悶,他問道:“秋部堂呢?就放任鄔家人在這里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