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惇一凜,忙追問:“你說的可是前世的哪位故人?”
“不,”秋泓搖了搖頭,“是在宗室的玉牒上,他和祝璟年輕時長得一模一樣。”
“那幅《養蠶圖》?”沈惇立刻反應了過來。
他當年在翰林院中做事時,修的是古史書。而秋泓在翰林院時,修的是《昇典》與皇室宗譜,因而對那幫祝子祝孫長什么樣子,了如指掌。
方才兩人提起的《養蠶圖》,就是祝璟在登基之后,請來前朝最知名的畫師,為他做的一幅行跡圖,全名為《太祖皇帝養蠶圖》。這圖早年曾掛在京梁太極宮中,以昭示太祖雖出身低微,但仍能成就一番偉業。
而這幅圖,因為過于寫實,被憲宗皇帝認為有辱皇家威嚴,所以在大昇遷京師為北都后,便一直封存在宗譜里,再也無人拿出瞻仰過。
“《養蠶圖》上的祝璟不過十幾歲,是個面黃肌瘦,營養不良的少年人,祝時元和他那時的模樣,如出一轍。”秋泓說道。
沈惇輕嘆一聲:“他說到底,并不是祝復華的兒子,而是祝璟的兒子,與祝璟長得相似,倒也正常。”
“是啊,他是祝璟的兒子。”秋泓頓了頓,“只是不知祝璟有沒有想到,自己當年肆意妄為的結果,竟會成為來日阻擋他完成大業的絆腳石。”
命運就是如此巧合。
二十多年前,祝璟為了接近金玉文化交流協會,套著喬鷹的皮囊,又煞有介事地為自己選取了一個新的名字,并在折磨了張蘇數年后,強迫她為自己生下了一個孩子。
他并不知道,在張蘇懷孕之前,金玉文化交流協會,這個繼承了天崇道“遺志”的組織,早已將那可憐的女人當成了孕育“胚胎”的“土地”,而當祝璟到來的那一刻,一切落地生根,他自己由此創造了能毀滅自己的種子。
“我在很多年前看過一則卷宗,講的是梁州一對夫婦布置邪術場地,在準備自焚時,被接到舉報的警察當場拿下的案子。”陸漸春忽然說道,“當時辦案的警察在他們家中查獲了數個昇新兩代的瓷器、陶罐,其中一些裝滿了人體組織。經考古學家和生物學家鑒定發現,這些人體組織都來自五百年前。”
沈惇喉頭一滾,不知該說些什么。
“至于這些邪術是如何實行的,那對夫婦坦白稱,只要他們其中的一人喝下融化了這些人體組織的血水,然后在短期內彼此交合,就能夠生下‘天命之子’。”陸漸春掐了掐眉心,“二十多年前的社會不像今天,當時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頻出,打著這類旗號招搖撞騙,給人洗腦的非法組織極多,所以沒人會去深究他們到底在做什么事。警察只當這對夫婦是被邪說影響了腦子,因此在順藤摸瓜,打掉他們所屬的組織后,就將案卷封存了。而我,因為在逐步接觸金玉文化交流協會的過程中,再次發現了這些邪術的影子,所以回頭調取了當年的卷宗,然后我發現,這對夫婦后來生了一個女兒,這女兒,名叫吳瑕。”
“吳瑕。”秋泓重復了一遍。
“當年緒兒的祖父從金玉文化交流協會中離開,也是因為發現了他們在暗中謀劃這樣的事。但因后來長水河方士墓被發現,他作為樊州文物局的領導,無法坐視不管,這才重新加入了協會。最終,又因此殞命。”陸漸春神色微暗。
“那也就是說,金玉文化交流協會對祝時元的‘來歷’相當清楚了?”秋泓沒有為此悲春傷秋,他而是看向陸漸春,直接問道。
陸漸春皺了皺眉:“你想讓我去提審李樹勤?”
秋泓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我現在不能走,”陸漸春當即拒絕,“祝璟遁走,誰知他會換成哪個人出現在這里?況且,現在的。”
“我一向善良。”秋泓掃了李岫如一眼,彎腰單臂抱起那摞書,“況且,這也是一條人命。”
“一條人命。”李岫如瞇了瞇眼睛,將視線落在了祝時元的臉上。
此時,酥泉小院外,一個拄著拐杖的男子斜靠在對面的那家旅游紀念品店下,他嘴里叼著一支煙,一張還算英俊的面孔間青紫未消,血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