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泓看著他,不說話。
那文祿眼珠輕轉,卻仍是那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
“你暗中給我的手下送信,將跖部機密送到了陸家軍的手上,到底是真的恭順有加,想要歸降我大昇,還是打算借刀sharen,利用陸家軍除掉你那殘暴的伯父和叔叔,以及你唯一的兄長那文齊呢?”秋泓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那文祿周身一顫。
“如今跖部元氣大傷,首領盡死,若是你能活著回去,那你就是跖部的王,可若是你死在這里了……”秋泓一頓。
那文祿“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相爺,小的一心向著大昇,絕無反意。”
秋泓輕輕一笑:“絕無反意?我該如何信你?”
那文祿喉結一滾,不敢言語。
這里不是烏那江畔,也不是遙遠的寧聶里齊格,那文祿家鄉那漫山遍野的松柏和白樺都無法在這里看到,因為,他如今腳下踩著的,是大昇的京師北都,是太寧的城根。而坐在最上首的,既不是他那殘暴不仁、茹毛飲血的伯父也不是他那連只兔子都不敢殺的懦弱兄長,而是大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國。
那文祿知道,自己所有的詭計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
“相爺之前沒說錯,小的的確,的確是打算借刀sharen!”一狠心、一咬牙,他終于說出了實話,“小的想做跖部的王,想要建中臣服在小的的馬下,還請相爺恩準。若是,若是相爺恩準,小的一輩子都愿為相爺牽馬!”
“我又不是皇帝,我如何恩準你?”秋泓靠回椅背,不溫不火道,“得陛下恩準了才行。”
那文祿毫不猶豫道:“小的明白,要請陛下恩準前,得先相爺您恩準,只要相爺您恩準了,那一切都好辦了。”
秋泓一抬嘴角,沒有理會那文祿這拙劣的恭維,他說道:“我會說服陛下,先圈禁你和你兄長在京,等時機成熟了,跖部會是你的。”
那文祿眼光輕動,看著秋泓,咽了口唾沫。
天極三年(八)
這夜,祝微來到皇莊時,天已過子時,他酒醒了大半,腦袋卻還有些發懵。等搖搖晃晃地推開萬山茶舍的門時,祝微方才想起問上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秋鳳岐在這里的?”
王誠跟在他身后,躬身回答:“陛下,這里有位客人在等您。”
祝微頗有些不滿,他甩開了王誠想要攙扶自己的手,大步往前道:“什么客人?朕要見秋鳳岐。”
可是,屋中空空蕩蕩,只有一個琴伎躲在簾幕后,輕輕撥弄著琵琶。
祝微一愣,怔在了原地。
“皇爺,”不知何時,王誠已貼了上來,他湊到祝微耳邊,輕聲道,“秋鳳岐不在這里,但是這里有您要見的人。”
祝微定定地站著,過了少頃,才艱澀地開口道:“什么人?”
王誠一笑:“皇爺您忘了?不就是去年在幽離臺上,您想見卻沒能見成的人嗎?”
祝微呼吸微滯,不說話了。
“琵奴,”王誠提聲叫道,“出來吧,王梔之前囑咐你了什么,你現在可以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了。”
話音剛落,一個身形高大、狀似男子的女人從簾幕后徐徐走出,她看了一眼祝微,掩嘴輕笑:“奴婢……拜見陛下。”
祝微目光一顫,張嘴便問:“你也是……”
琵奴咯咯一笑,打斷了祝微即將沖口而出的話,她眨了眨眼睛,挑起尾音道:“陛下,可曾聽說過稷侯劍?”
與此同時,秋泓離開了城外的陸家軍大營。他一天奔波應酬,早已身心俱疲。可踏上馬車前,追在身邊的陸鳴安還偏要湊上去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