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秋泓果不其然嚇了一跳,當即跟著沈惇一起跪下叩頭:“陛下萬萬不可,天應王夫人如今雖率北牧諸部歸降我大昇,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建中跖部與北牧又素來交好,若是讓他們攜起手來,日后必為我大昇之患!”
祝微見此,忽然笑了起來,他拉過小太監王誠,指著跪下的一眾大臣道:“朕沒說錯吧,他們果真一個二個都如臨大敵一般。”
王誠笑嘻嘻地說:“是奴婢輸了,該給皇爺十镮錢。”
跪在底下的大臣們面面相覷,秋泓與沈惇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神色都有些晦暗不明。
——祝微這是在把他們當猴耍嗎?
“都起來吧,”小皇帝倒是和藹可親得很,他愉快地說,“朕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并沒有保媒拉纖的意思,諸卿不必緊張。”
沈惇佯裝舒了口氣:“陛下與臣等開玩笑,是臣等不解其意了。”
聽相爺發話了,原本被嚇得不敢說話的群臣也跟著一起,賠笑起來。
秋泓卻仍一動不動地站著,目光始終追隨著那架緩緩駛入宮城的囚車,他在囚車中看到了一雙眼睛,一雙充斥著野心與欲望的眼睛。
這雙眼睛,正屬于那文祿。
三軍犒賞,宮宴一夜,火樹銀花。
小皇帝祝微由寧太后身邊的人看著不許喝酒,背地里卻被王誠偷偷塞去了兩只酒心糕點。可誰知他沒有絲毫酒量,不過兩口,面上就已通紅,環顧了一圈宴席,鬧著要找秋泓。
“秋次相早前就告退出宮了,”王誠跟在祝微身后,張著雙臂扶他,“如今前頭只有沈相和禮部的幾個大臣在。”
祝微暈暈乎乎地推開了他的手:“這會兒沒人,你不必在我面前這個樣子。”
王誠剛要開口,就遠遠地看見了走來的王吉,頓時一駭:“皇爺折煞奴婢了。”
說完,他把頭一低,轉身就走。
“回來!”王吉喝道,“誰準許你給皇爺喝酒的?”
王誠縮著肩膀,把臉埋在了xiong前,裝出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來。
祝微果不其然側身擋在了他的面前:“是朕要喝的,大伴難道要來責罵朕嗎?”
王吉臉色一變,規規矩矩地跪了下來:“奴婢不敢。”
祝微繞著他走了一圈,哼笑了一聲:“朕知道你不敢,起來,帶朕出宮去找秋鳳岐。”
“什么?”王吉一怔,這還是他頭一回聽小皇帝這樣稱呼秋泓。
“快點快點,”祝微絲毫不覺哪里怪異,他催促道,“給朕換一身侍衛的衣裳,朕要出宮,去找秋鳳岐!”
那秋鳳岐現今身在何處呢?
早在宴席開始后不到半個時辰,他便趁著小皇帝向太后討酒喝的功夫,告退出宮,離開了太寧城。
隨他一起走的,還有陸漸春的侄子,陸鳴安。
“相爺您慢些,城外營地里的土路shi滑泥濘,小心摔跤。”陸鳴安一手攙著秋泓,一手為他掀開了帳簾,“就在這里了。”
秋泓瞇著眼睛,提燈看去,只見一個骨瘦如柴的年輕人縮在帳角,這年輕人剛一見光,便立刻把頭埋在了雙膝之間。
他正是白天跪在祝微腳下受降的跖部小王子,那文祿。
“把頭抬起來!”陸鳴安一腳踹在了這年輕人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