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沈次相,咱家哪里敢呢?”錢奴兒直跺腳,“我們這些人,平日里不過給皇爺提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這話沒說話,一個身條纖細,臉上蒙著副面具的年輕太監從角門走了出來,他徑直來到眾人面前行了個禮:“諸位相爺、部堂,咱家在宮里打聽清楚了,領著陛下和那松城婢子一起出宮的,是個叫阿誠的小奴婢,在馭馬司做事。”
秋泓開口問道:“阿誠?他一養馬的,如何在御前行走,王公公可也打聽清楚了?”
來的人正是太子大伴王吉,他聽完秋泓的問題,上前答道:“那阿誠今年不過十歲出頭,還是個小孩子,皇爺一日在御馬場遛馬時,瞧他長得乖巧可愛,人又聰明伶俐,所以時常帶在身邊。”
“陛下左右多了這樣的妖人,沈次相作為陛下的老師,難道都不清楚嗎?”這時,方才一直沒說話的吳重山幽幽問道。
沈惇臉色一黑,心里暗自運氣。
那一問三不知的錢奴兒面上也掛不住,站在這幾位重臣跟前,耳根直發燙,尤其是那王吉接著道:“咱家和阿誠相好的幾個小太監都問明白了,陛下大概是喬裝改扮成侍衛,在昨夜宮門落鎖前離開的,此前,這樣的事也不止一次。只是陛下從來都按時出按時歸,從沒有過一直……拖到第二日晚上還不回來的情況。”
“什么?”沈惇橫眉,“之前就有過這樣的事?”
王吉答:“自從陛下回了太寧城,每月定要出宮兩、三趟,阿誠那孩子確實伶俐,瞞到現在,才叫大家知曉。”
“那你可知陛下出宮,多去什么地方?”秋泓又問。
“皇莊,酒肆,還有就是……勾欄瓦舍。”王吉垂目回答,“因今早陛下未歸,留在宮中幫他們守門的那幾個太監已出去找了一圈,都沒找到。眼下,只剩皇莊里的茯苓酒樓還未找過了。”
沈惇一聽這話,急得團團轉:“從前長靖先帝愛往外跑,卻從沒鬧出過杳無音訊的事來,咱們陛下這真是,真是……”
“罷了,事已至此,再多說也無益。”秋泓打斷了沈惇的埋怨,“既然知道陛下常去什么地方,便都趕緊出去找。馬上城門就要落鎖,皇莊在城外,若要出城,現在就得抓緊了。”
說完,秋泓對王吉道:“還得煩請公公跑一趟緝衙,把輕羽衛緹帥請來。”
“李岫如?”沈惇不滿道,“陛下丟了這等事,怎能隨便告知別人?”
秋泓正色:“李指揮使是御前禁衛,陛下丟了,該問責的也有他一份,如今不找他,又能找誰?”
王吉默認了秋泓的話,上前一拱手,徐徐退去。
這夜,趕在京師四面大門緊閉前,李岫如率手下輕羽衛飛馳出城,趕赴皇莊,尋找祝顓的蹤跡。
沈惇在家里待不住,又要登秋泓的門拜訪,誰知此時已經宵禁,秋泓卻不在家中。
“你家老爺去哪兒了?”他站在秋府階下,冷著臉問道。
李果兒如今也算是秋府的大管事了,可人看著依舊一副畏畏縮縮,木訥呆愣的模樣,他還沒聽完沈惇的話,眼珠子就是一頓亂瞟:“我家老爺,我家老爺出門前,說他拜訪同僚去了。”
“同僚?”沈惇看了一眼天,“這個時辰,拜訪哪位同僚?”
李果兒抬起頭,認真道:“那沈次相您又為何要在這個時辰來拜訪我家老爺呢?”
這呆子時常語出驚人,說得沈惇一陣結舌。
他在秋府門下的那兩尊石獅子前好一通踱步,最后恍然念道:“皇莊,他一定是出城去了皇莊。”
沈惇沒猜錯,秋泓確實出城去了皇莊,他就跟在李岫如的身邊,一路快馬疾馳,在天徹底黑下來前,找到了王吉口中的那座“茯苓酒樓”。
這座酒樓不大,卻是城中達官顯貴來來往往的聲色之地,秋泓早有耳聞,據李岫如說,這里不僅有尋常歌舞伎,還有那些因男人獲罪而被充了奴籍的官家女子。大統先帝的老師高楹被褫奪爵位后,他那未出閣的女兒就蹭在此地慘遭迫害。
想到這,秋泓腳步不由一頓。
“你在外面等我吧。”李岫如見此,開口道。
“不必。”秋泓回身看了一眼跟著他們一起來的幾個輕羽衛,壓低聲音道,“叫你的手下們都收起那一身戾氣,這里有不少朝中官員,若是把陛下丟了的閑言碎語傳出去,那可要出大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