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用軟布擦拭日記本封面時,指腹突然在
“罪孽可贖,初心不忘”
那行字上摸到凸起的紋路。他把日記本湊近臺燈,發現字跡邊緣泛著淡淡的銀光,像是用銀粉混合墨汁寫就。燈光透過紙頁時,背面浮現出半張殘缺的地圖,標注著
“城西古籍書店”
的位置,旁邊畫著支鋼筆的簡筆畫。
鐵皮盒里的銅制貓頭鷹吊墜不知何時翻了個面,背面刻著的
“逍遙樓”
三個字被層暗紅色的銹跡覆蓋,用指甲刮開,露出底下的
“文昌閣”——
正是城西古籍書店的舊稱。
次日清晨,林墨推開古籍書店的木門時,檐角的銅鈴發出陣冗長的顫音。書店里彌漫著舊書特有的霉味,混雜著松煙墨的清苦氣息。陽光透過雕花木窗斜射進來,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無數細小的塵埃在光柱里翻滾,像是被驚擾的魂魄。
“隨便看。”
柜臺后傳來個蒼老的聲音。掌柜是個佝僂的老者,銀白的胡須垂到胸前,鼻梁上架著副玳瑁眼鏡,鏡片厚得像兩塊磨砂玻璃。他正用支狼毫筆在宣紙上寫字,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里,夾雜著細碎的咳嗽聲。
林墨的目光掃過書架,突然被角落里的個樟木箱吸引。箱蓋縫隙里露出半截深藍色的布料,上面繡著的金線麥穗圖案與爺爺軍裝上的如出一轍。他剛要走過去,老者突然放下毛筆,眼鏡后的眼睛透過鏡片射出兩道銳利的光:“那箱子里的東西,不賣。”
老者的手指關節腫大,指腹上布記老繭,握著毛筆的姿勢卻異常穩定。宣紙上寫著
“還我河山”
四個大字,墨色濃淡不均,筆畫轉折處洇出些微透明的水漬,像是滴落在紙上的淚滴。
“我不是來買東西的。”
林墨掏出那本日記,“我想找支鋼筆,民國二十六年生產的派克金筆,筆帽上刻著朵玉蘭。”
老者的筆尖突然在宣紙上頓了下,濃黑的墨汁在
“山”
字的豎鉤處積成個墨團。他緩緩抬起頭,眼鏡滑到鼻尖,露出雙渾濁卻異常明亮的眼睛,眼白上布記蛛網般的紅血絲:“你說的那支筆,筆桿上是不是有道裂痕?”
林墨的心跳驟然加速。趙長風的日記里確實提到過:“民國二十六年秋,林兄的派克筆在戰斗中被彈片劃傷,筆桿留下道月牙形的裂痕。”
老者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腰都彎成了蝦米,花白的胡須上沾著些淡紅色的痰跡。他從抽屜里掏出個鐵皮藥盒,里面裝著些褐色的藥丸,藥盒上印著的紅十字已經褪色,邊緣刻著個極小的
“陳”
字
——
與十二別動隊成員陳默的姓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