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德年六月初三日,潯陽縣知縣李宗翰率全縣官紳百姓諸信士,謹以香燭素酒、三牲花果之儀,致祭于鄱陽龍王尊神座前,曰:
乾坤浩渺,萬物生靈仰賴天地之澤;歲月悠悠,百姓農桑常祈風雨之調。今時運乖舛,旱魃肆虐,大地焦枯,田畝龜裂。禾苗垂首于烈陽之下,河溪干涸于熾熱之中。農人心焦,商賈意沮,萬民之生計,岌岌可危;社稷之根基,搖搖欲墜。
憶往昔,尊神司掌水府,威德廣被。興云則云霧漫天,布雨則甘霖普降。江河湖海,皆聽號令;水族萬類,咸受庇佑。彼時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百姓安居樂業,四海清平祥和。實乃尊神之功,萬民感恩戴德。
今蒼生蒙難,旱情緊迫,信士憂心如焚,特虔誠設祭,匍匐于尊神座前,懇請尊神大發慈悲,憐憫眾生之苦。速起風云,廣施霖雨,潤澤干涸之大地,復蘇枯萎之草木。使禾苗茁壯,重煥生機;讓溪流潺潺,再復靈動。解萬民于倒懸,救蒼生之劫難。
信士等亦深知,天地有其定數,陰陽自有平衡。然蒼生苦難,亟待救援。若蒙尊神施雨,澤被四方,信士等愿率鄉鄰,修葺龍王廟宇,重塑尊神金身。四時供奉,香火不斷;春秋祭祀,禮拜虔誠。以報尊神之恩德,表萬民之敬意。
伏望尊神靈鑒,垂聽禱告。速降甘霖,解此旱災。則潯陽幸甚,百姓幸甚。
尚饗!
祭神大典進行的異常順利,百姓滿懷希望地散去,龍王神像也請回了旁邊龍頭山上的龍王廟內。
龍王廟側殿內,潯陽知縣李宗翰與新任廟祝李余相對而坐。
李宗翰喝了口茶,見得廟里執役都已退下,干咳了一聲,便緩緩拱手:“族叔。”
“不敢。”李余笑著拱手:“方才不過是為說服大人之權宜之策,大人還是喚我李廟祝吧。”
見得李余如此識趣,李宗翰也松了口氣,不管眼前這到底是真廟祝還是假廟祝,若真讓他這堂堂知縣,喚一及冠少年為叔,那顏面何在?
“好。”李宗翰微微頷首,道:“李廟祝繼任,本該及時舉辦盛大升座之儀,供百姓官紳恭賀。”
“不過,如今大旱三月,百姓惶然;待旱情緩解,本官必將召集全縣,為廟祝升座大賀。”
聞言,李余含笑點頭:“正該如此。如今大旱未解,本座身為龍王廟祝,也無顏承受潯陽百姓升座之禮。”
李宗翰道:“潯陽大旱,百姓渴求龍王爺早日降雨;如今祭神大典已成,不知龍王爺可有神諭,何時降雨?”
“龍王爺神諭:今夜,必然降雨。”李余朝著主殿之處,微微拱手,淡聲道。
瞧著李余那篤定模樣,李宗翰一愣,然后又是一喜,拱手道:“既然如此,我先替潯陽百姓,謝過龍王爺。”
說到這處,李宗翰似是遲疑了一下,便又是道:“廟祝身為我李氏血脈,繼任龍王廟祝,乃是族內大事;當回祠堂祭祀先祖。”
“不過廟祝剛剛繼任,尚未正式升座,雜務眾多,不如請李先生攜夫人和榮梅,代廟祝前往致祭如何?”
李余輕輕頷首:“大善。”
見得李余點頭,李宗翰心頭松了口氣,這李余愿意將他爹娘、妹子交在他手中,那就不怕你李余跑了。
而且看這樣子,今夜應當真會下雨吧?
當下李宗翰那便更是客氣。
這龍王廟廟祝,雖然只是名聲清貴,管理也只是一廟之地。但卻掌管全縣信仰香火,甚至還延及整個九江府,一道神諭下來,影響力不小。
國朝尊崇香火神道,就算是他這知縣,也時常要與廟祝商量討教一些事務的。
全縣官紳更是每逢三節或龍王爺壽誕多半都是要來上香祭祀,他這知縣,至少大年初一之時,都是要來祭祀一番,求保佑全縣風調雨順。
若是這位少年族叔,今夜真正顯圣,那以后少不得要多多來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