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為翰林學士,雖說當下品級沒有六部尚書高,但是論將來的前程未必弱于薛明綸,他當然不想趟這個渾水。
這些年他只需要靜心養望,再主持一屆科舉會試,如同當年的翰林學士沈望一般,接下來便可等待時機挪個位置。
眼前明顯是個大坑,他除非吃錯藥才會選擇跟薛明綸站在一條船上。
薛明綸并不在意,繼而對天子奏道:“陛下,劉平順顯然是受人指使才陷害薛淮,不過臣覺得侍講學士陳泉有些古怪。論理他不應該在塵埃落定之前表現得那么急迫,當時他的一言一行分明是在推波助瀾,有意針對薛淮。”
旁邊一位重臣心中冷笑。
他便是刑部左侍郎衛錚,與薛明綸并稱首輔寧珩之的左膀右臂。
如今刑部尚書一職暫時空缺,官員們私下議論,都認為衛錚上位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然而薛明綸懷疑的幕后黑手里面就有衛錚這個選項。
雖說兩人同為寧黨骨干,但其實是積怨已久。
這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薛明綸和衛錚因為一件事發生激烈的沖突,從那之后互相看不順眼,尤其是六年前工部尚書出缺,兩人都希望能得到寧珩之的提攜,最終薛明綸捷足先登,衛錚險些氣得吐血。
要不是寧珩之舉薦衛錚為刑部左侍郎,又許諾他將來會助他執掌刑部,衛錚肯定咽不下那口惡氣。
世人有一種想當然的看法,結黨就必然會是鐵板一塊,實則正好相反,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會有爭斗,縱然是貴為首輔的寧珩之也無法阻止。
畢竟高位只有那么多,一個蘿卜一個坑,有人青云直上就有人原地踏步,甚至可能會跌落山腳。
019【首輔】
當然這也是因為薛明綸和衛錚能力強資歷深,寧珩之才會選擇安撫,若是一般官員哪里敢在首輔面前放肆。
這幾年兩人在寧珩之的斡旋下,勉強維持面上的平和,私底下的較勁卻從未停過。
如今有人意圖將火燒到工部,薛明綸又怎會忽略衛錚這個老對頭?更不必說他非常清楚衛錚和陳泉的關系。
此刻聽到薛明綸含沙射影,衛錚當即開口道:“啟奏陛下,林掌院于前日將雜役劉平順扭送至刑部,臣立刻讓人提審。據劉平順交待,大約半月前有神秘人擄走他的兩個孫子,并以此脅迫他不得告官,并且要按照他們的安排陷害薛淮。臣已經派人追查此事,盡快查出那些神秘人的身份。”
天子幽深的視線落在衛錚臉上。
他當然知道寧珩之的左膀右臂不合,這正是他樂于看到的景象,倘若寧珩之身邊人人齊心,那他怎會容許朝堂上存在一個寧黨?
但是他并不希望這些重臣鬧到你死我活、甚至罔顧朝廷臉面的地步。
說到底,朝廷的臉面便是他這位天子的臉面。
被天子這般冷冷地盯著,衛錚只覺得后背一陣涼意,可是他又無從說起,總不能突兀地解釋他和陳泉的關系,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便在這時,一個老邁的聲音說道:“衛侍郎,我好像記得那位陳侍講與你關系頗為親近?”
衛錚心中一凜,隨即冷靜地說道:“歐陽閣老,下官與陳泉同朝為官當然相識,只是這親近之說從何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