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大舅家的弟弟在姥姥家通住的那段日子,弟弟總像只揣記糖的小口袋。
他手里常攥著薯片,兜里揣著爽歪歪,撕開包裝袋的脆響、吸管戳破瓶蓋的“噗”聲,在院子里飄來飄去。
葉曉身邊總繞著些聲音:
“曉曉最懂事了,從不搶弟弟的零食。”
這話聽多了,像根軟繩子,把她心里的饞蟲捆得死死的。
哪有孩子不惦記零食的?只是爸媽不在身邊,她沒底氣像弟弟那樣敞開了要,只能把口水咽回去,笑著說
“我不愛吃”。
“懂事”兩個字像道無形的規矩,逼得她時刻讓著弟弟——
分糖果時先遞到他手里,玩玩具時他搶了就乖乖松手,連睡炕都得挨著他的邊兒。
夜里常被他的蹬踹弄醒,后背火辣辣的,卻只能往炕梢挪挪,蜷著身子忍。
有段時間,討厭像野草似的在心里瘋長。
一天夜里,弟弟又踹得她肋骨生疼,她閉著眼,悄悄伸出手,在他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哭聲立刻炸起來,她趕緊縮回手,眼皮都沒動一下,裝得像塊石頭。
弟弟哭著拽姥姥的衣角:
“姐掐我!”
姥姥拍著他的背哄:
“讓夢了吧?你姐早睡熟了。”
黑暗里,葉曉的嘴角偷偷往上翹了翹,心里那點憋了好久的氣,像被扎破的氣球,終于松快了些。
葉曉越長大,對父母的思念就像受潮的棉絮,在心里越脹越沉。
印象里爸媽一年也就回來一兩趟,海的那邊太遠,他們的樣子在記憶里慢慢模糊,反而催生出一種偏執的念想——
總盼著能抓住點什么,證明他們真的存在過。
家里的座機擺在紅木柜上,鈴聲響起時,她的心會先跳上半拍。
爸媽打來長途電話,她從不說“我想你了”,那幾個字像被砂紙磨過,怎么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