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云心從本以為會持續一會兒、但實際上卻很短暫的無意識狀態當中醒來之后,瞧見的正是萬年老祖以摧枯拉朽般的氣勢擊倒零號的這一幕。這老魔將零號貫倒在地,發出尖銳刺耳的狂笑聲來:“老夫殺魔物如屠雞宰狗,未料殺你們也用不了什么力氣,嘿嘿……這樣的本事,也配同我作對的么?!”
他一邊放聲狂笑,一邊轉了身用黑霧般的觸手再捉住三號,暴喝道:“你的死期也到了!”
而后,李云心才聽到耳邊的另一個聲音:“……晦氣晦氣!你這人和我那個師傅一樣晦氣!俺老孫來這兒幾十天,已見你被人捉了又捉!呸!晦氣透頂!”
是大圣在他耳中吵嚷個不休,似乎極不耐煩。可沒李云心的允許,又沒法兒自己跳出來。一時間焦躁得團團轉,嘴里叫罵不停。
主動阻塞雪山氣海、經絡關竅導致的昏迷對李云心的身體造成些損害。他又花了一息的功夫才回過神兒來——大圣的聲音本像是在天邊、云端。到如今才終于真切起來了。
他發現自己浮在一片狂嘯的怒濤之上。似是萬年老祖在撲向那三人的時候,對他使了一點神通。一層極淡的黑霧將他裹住,懸在洋面。他沒有動。因為曉得這種法術一般與施術者心意相通。他如果碰了那層薄霧,萬年老祖該會立即知曉這邊的情況。
那老魔剛才號稱自己“全知全能”。可從他這手段來看,那些妄言也并非實情。
到這時,只剩三號一人與萬年老祖苦斗。她雖然實力不及那二號,但斗志與反應速度卻遠超于他。二號敗于老魔的束縛與光錐,這三號卻在被抓住的罷了。
若有人提起“奪舍龍族”之事,洞庭君的確會聽得到。他聽到這事,在表層意識未作出反應之前,潛意識便有所覺察。而后,因著某種作用的效果,觸發某種防御機制。潛意識自動斷絕在此事上與表層意識的溝通,拒絕提供任何信息。表層意識做出反應——聽到了卻同沒聽到一樣,什么都不知道。
倘若定要舉一個相似的例子,倒也常見。譬如一個人正沉浸在某件事情當中,旁邊又有一人對他說了一句話。環境并不嘈雜,聲音激蕩空氣、震動耳膜,那人也未聾,就該是的的確確地聽到了。可那時他的表層意識忘我地投入一件事,便將這聲音忽略。
于是,他“沒有聽到”。
說到底,身軀僅是空殼而已。即便是“我是有意識的”這種念頭,同樣是由意識本身來控制的。倘若大腦拒絕承認自己的存在,那么一個人就覺得自己真的沒有腦子了。
李云心現在要試圖叫自己像洞庭君與龍子們一樣,有意識地忘記一些事。
這是為最壞的情況做打算——倘若他到底落入那老魔的掌控。
他知道太多絕不能讓萬年老祖知道的消息了。這些存于表層意識當中的意識流,不是他能夠隱藏的。將他“正在思考”這個過程看做一個拍攝鏡頭、將正在被他思考的意識看做鏡頭中的主角的話,余下那些暫不愿想起的,則像是來來去去的路人。他很難控制它們——而萬年老祖就可以從鏡頭中窺探到它們。
他必須真正地忘記。像洞庭君與龍子們一樣,在自己的潛意識中建立一道防御機制——一旦老魔的問題涉及到他不愿被人知曉的方面,潛意識就將在表層意識做出反應之前,將信息牢牢鎖住。
但他同樣清楚,“真正忘記那些記憶”這種事,就意味自己成了“別人”。他沒法兒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做到這一點,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
——阻斷一些意識。
譬如那萬年老祖在窺探他的思維、試圖找到可以控制他的弱點時,會意識到這世上有幾個人是他真正在乎的。這種感情無法隱藏。
那么……就叫自己暫時的、真的不去在乎。
譬如那萬年老祖又窺探他的思維,想知道他臣服自己是不是出于真心,或者只是暫時地虛與委蛇,等一有機會,便反戈一擊。倘若李云心真藏了如此念頭,只消那老魔問一句“你是否真心臣服于我”,他便無法隱藏了。
那么……也叫自己暫時的、真的去臣服他。
他如今要做到這一點,倒是有兩點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