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仙人微微頷首,看向斫雪劍。老仙人感慨道:“這劍沒想到幾百年過去了,它竟然又回到了您手里。可這是您親手打造,親自刻字的劍啊。可惜斯人已逝,斯物何存,您,要怎么辦?您,難道要把它帶回勞山嗎?”
年輕的仙人默默地望著那劍。好一會,他說:“不。”
“劍仙大人,那就毀了它吧。”
年輕的仙人又是默然。老仙人嘆息道:“您到底舍不得。分明您是最有希望臻于大道的,為何放不下這一個(gè)死人呢?”
老仙人突然指向孟瑯:“此等凡人,為貪癡嗔怨糾纏不休,為愛恨別離肝腸寸斷,乃至困于一念,百年不悟,劍仙大人,您修行千年,難道竟還與凡人為伍嗎?既然如此,您又是怎么得了天道垂憐,飛升成神呢?”
劍仙依舊沉默。
老仙人苦口婆心地勸道:“您修為精深,高不可測,您離天道,僅有一線之隔。您為何不勘破執(zhí)念,一窺天道,令我等開開凡目呢?”
孟瑯仍試圖把自己的雙手拿開,可他的手捂得越來越緊,連臉都給手壓變形了。
劍仙似乎輕輕笑了一聲。
“執(zhí)念?歸一,你自詡無情無欲無求無望,可所執(zhí)并未輸于我甚至,或許連此人也比不過。”
歸一嚴(yán)肅地說:“劍仙大人怕是在說笑吧?”
年輕仙人看了眼孟瑯,說:“或許,此人也可成仙。”
歸一笑了一聲:“天下已許久未有飛升者了。天道至高至遠(yuǎn),豈會垂憐一俗子?”
“若真有天道,當(dāng)不負(fù)眾生。”
歸一針鋒相對地說:“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那么,你就收下這芻狗,看看天道如何應(yīng)答吧。”
歸一孤傲道:“此子只配作一灑掃仆,何能成仙?劍仙大人既要跟我打賭,就當(dāng)有賭注。”
“賭注為何?”
“若我贏了,就請劍仙大人毀了這劍,一斷執(zhí)念。”
“若你輸了呢?”
“我便收此子為徒!”歸一掐指一算,譏諷地說,“劍仙大人,我且在此算一卦:此子命不在此,終將為凡塵所累,乃至丟了性命。這個(gè)賭,你必輸無疑。”
“看來,你勘破天道了。”年輕的仙人淡淡地說。他拿起那把漆黑的長劍,起身。歸一說:“這并非天道。人的命數(shù),算什么天道?”
“若離了人,哪有天道?只有人,才需要天道”劍仙低低地說,“然而,我的道”他喃喃著,聲音微不可聞。清風(fēng)一過,他便飄搖無蹤了。歸一對著皓朗晴空喊道:“劍仙大人,下次對弈,我必會贏過您!”
老仙人一拂袖,石盤上棋子便化為烏有。歸一看了眼幾乎把自己捂得窒息的孟瑯,無情地?cái)嘌浴?/p>
“汝心不仁,不可以修道。”
他進(jìn)了草屋,忽然間,施加在孟瑯手上的那股力消失了。他跪在地上,呼哧呼哧喘著氣,汗水涔涔落下。突然,他嘴角浮現(xiàn)一絲狂笑。
“哈、哈、哈”
仙人,是仙人。他留在山上了,徐風(fēng)有救了!孟瑯雙手撐地,嘻嘻地笑起來,又嗚嗚地抽著氣,好像哭泣。歸一聽著屋外的動靜,蹙起眉,搖搖頭。
“此子如何能得道劍仙怕是看走眼了。”
出乎歸一意料的是,第二天,這個(gè)年輕人便一收狂態(tài),向他請安了。他對這種作態(tài)很不滿,聲明道:“老夫并未收你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