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王兄,楊世子是我的大表哥,血脈相連,更何況沈三姑娘之死我并未親眼所見,如何能勸他認罪伏法?”
“至于慶平侯夫人,她既是我的舅母,更是出了名的偏愛幼子。我那二表哥素來是她的心頭肉、掌中珠,事已至此,豈是我三言兩語就能勸得動的?”
恒王面不改色,毫不退讓地反詰道:“當日你與漱玉聯手設局,誘使本王對楊二郎痛下殺手時,可曾想過他是慶平侯夫人的心頭肉?可曾思量過一旦東窗事發,要如何平息侯夫人的怒火。”
“既然本王的提議讓六皇妹如此為難抵觸,那不妨換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要么本王現在就去華宜殿面圣,向父皇稟明,直言本王羨慕六皇妹有楊淑妃這般慈母疼愛,故而私下以母妃之禮相待。承蒙楊淑妃娘娘垂憐,待本王如親子般噓寒問暖。想來父皇定會體諒本王這番孺慕之情。”
“要么……本王這就親赴慶平侯府,將侯府上下齊聚一堂,當著眾人的面,鑼鼓分明地說個清楚,為何本王偏偏要對楊二郎下手。”
謝寧華聞言,心知今日之事已無轉圜余地,索性也不再虛與委蛇:“恒王兄這是要與我玉石俱焚嗎?”
恒王針鋒相對,理直氣壯道:“六皇妹敢行不仁不義之舉在前,就該料到會有今日。莫非只許你負盡天下人,倒不許旁人還以顏色?這世間,可沒有這般霸道的道理!”
謝寧華氣急。
天曉得,恒王府里那些個幕僚究竟給他灌了什么迷魂湯!
“話不投機半句多,恒王兄請自便。”
她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恒王會甘愿舍棄如今苦心孤詣經營的一切權勢與人脈,重新變回那個籍籍無名、任人擺布的落魄皇子!
擺出這副破釜沉舟、光腳不怕穿鞋的架勢擺給誰看?
她謝寧華可不是被嚇大的主兒!
果不其然,恒王一怔,眸中閃過錯愕,仿佛未曾料到謝寧華非但未被震懾,又反將一軍,把他逼入進退維谷之境。
幕僚沒教他如果遇到這種情形該如何應對啊。
更準確地說,幕僚原本是準備提點他的。可他大手一揮,不耐煩地打斷了幕僚的諫言,自信滿滿地認為方才那番威嚇足以讓謝寧華六神無主,從此對他俯首帖耳,唯命是從。
“六……”恒王喉結滾動,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先前那股不可一世的氣勢早已蕩然無存,勉強擠出一絲討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六皇妹,皇兄這不是在跟你好好商量嗎?”
他壓低聲音,語帶威脅卻又透著幾分示弱:“咱們兄妹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真要撕破臉皮,誰也討不著半分便宜。”
“眼下,可不是內訌的時機啊。”
“適才情急失態,出言無狀,還望六皇妹海涵。”
謝寧華聞言,不禁冷笑連連。
好一個反復無常的小人做派!
方才還一口一個“本王”的端著架子,轉眼間就改稱“皇兄”了。
只怕那最會耍猴戲的,也演不出恒王這般精彩的變臉戲碼。
不過……
謝寧華眉心微蹙,心下隱隱約約有了猜測。
看來,恒王府中怕是新得了位了不得的幕僚,竟能在朽木上雕出花來,將那些彎彎繞繞的關竅點撥得如此通透,連素來既愚鈍自大又眼高手低的恒王都開了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