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云程站在陰涼處,單手抄兜,低頭撣xiong口從樹上掉下來的不知名小顆粒,漫不經(jīng)心瞥了她一眼:“不用。”
簡然回了他一個“給你臉別不要”的眼神:“換演唱會門票的。”
“哦。”蔣云程想了下,“那你請吧。”
樹蔭下蟬鳴陣陣,連穿透枝隙的陽光都灑下一地熾熱的斑駁,走出陰涼地,簡然就像被追殺一樣,一路跑到小超市。
一年多了,這是簡然第一次進這里,看見熟悉的陳設時,她愣了一下。
“怎么了?”蔣云程跟在她身后進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隨著簡然愣住的一下,倏然拉近。他聞到了少女的發(fā)香,帶著一點水果味。
“想要買點兒什么?”說話的是一個陌生的阿姨,簡然以前沒見過。
鹿鹿哥走后,梁伯母不在這里住了,把店也兌給了孔阿姨,孔阿姨沒再跟別人合伙,而是請了其他人做店員。
陌生阿姨的問話把簡然從一瞬即逝的回憶中拉出來,她回了句“我隨便看看”,輕車熟路地走到冰柜前,給自己和蔣云程一人拿了一根雪糕。
離開小超市,兩人吃著各自的雪糕,都沒說話,看似是被雪糕堵住了嘴,實則各懷心事。
盛夏的空氣像是凝固了一般,炙熱中夾雜著shi潤的土腥味,偶爾有微風溜過,但也是溫熱的,輕輕掀起少年的衣擺,又悄然散去。
簡然家離蔣云程家路途不遠,但天太熱了,蔣云程還是打了輛車。
于情于理,簡然都應該陪他等到車再走,于是,簡然一邊吃雪糕,一邊用“你看你還是沒腿”的表情看著他。
蔣云程看見簡然這樣,罕見地沒有跟她嗆起來,而是靜靜地看著她。
簡然從沒在蔣云程臉上見過這樣的神色,她今天才發(fā)現(xiàn),原來蔣云程不茍言笑的時候,他這張臉看上去是會讓人畏懼的,她不由自主地收起了自己的不正經(jīng)。
蔣云程清冷地站在路口,眼神微微垂下來看著她:“二五仔,你第一次遇到我的時候,為什么要救我?”
簡然都快忘了他倆第一次相遇是什么時候,直到聽到他說“為什么要救我”才想起來,她吞了一大口快化掉的雪糕,不假思索:“因為我人好唄!”
明顯是玩笑話,可蔣云程卻盯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追問:“真的嗎?”
“呃……”簡然捏著空空的雪糕棍,被他這樣突如其來的認真態(tài)度帶的跟著認真起來,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得到的答案是,“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們那么多人欺負一個,我都看見了,總不能見死不救呀。”
蔣云程不動聲色地打量她,他的手里的草莓味雪糕在灼熱的地面上滴下一顆又一顆粉白色的奶油,最后剩下沒有被人吃進嘴里的大半塊也砸到地上,瞬間化為一灘無力的水,讓人心疼。
像是不甘,他又問:“就這樣?”
真的沒了,簡然一滴也擠不出來了,反問道:“你還要哪樣?”
分明是盛夏,可是蔣云程的眼神里好像掩著一場深秋遲遲不來的霜露,表面平靜如水,可眸底卻像燃盡的殘燭,透著微弱的暗光,總讓人隱隱覺得,那抹黯淡的光輝背后,是一片無人問津的荒蕪。
一輛黑色的車停在路邊,蔣云程轉身拉來車門,沒再回頭。
簡然看見蔣云程上車后頭無力地仰在座位上,但看不見他的表情。
簡然本該回家,但她走到家樓下,忽然還想再吃一根雪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