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卻沒有聲音只發出了氣流,像冰原狼被咬住咽喉。于是阿波羅妮婭自覺貼心地俯下身靠近,“您說什么?父親”
接著她連人帶斗篷滾到了地上,腦袋嗡嗡作響,右臀和手肘都傳來擦痛,但那都沒有她左臉頰挨得那一巴掌來得疼,力道之大,幾乎扯裂了眉骨處的割傷。
捂住臉,那里已經開始發燙腫脹;摸了摸嘴角,攤開手時她在上面看到血絲。
她大為錯愕地看向奈德,他的面容如凝固的石膏,崩裂出一道道復雜的線條,隱怒是其中最顯眼的。為此她瞬間恐懼得如墜深淵,低頭顫聲道,“對不起,父親……”
奈德扯過毯子遮住自己,“出去——”
他這句話仿佛用空了全部力氣。阿波羅妮婭站起來,擔憂地偷偷瞥了一眼,而奈德瞪視著床褥,滿臉嫌惡,這神情阿波羅妮婭非常熟悉,凱特琳夫人曾千百次地這樣看她。
她驚惶不安地爬起來,取下火爐邊已經半干的里衣,快速套上后跑了出去。
出房門之后,阿波羅妮婭又跑出旅館,沒騎馬,也沒佩劍。她不覺得疲憊,而是異常地神經緊張,無法思考,直到爬上又一座山坡,她才想起已經跑出好長一段路。她回頭望去,感到不知所措、委屈、羞恥、屈辱,而且無法洗刷她的屈辱。
她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卻得到了重重的一巴掌。一開始她想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兒事情。后面她聯想到了桑妮和別的小狗。桑妮舔她的時候,她滿心歡喜;但要是別的臟兮兮的、剛吃過糞便的狗試圖舔她,她也會心生厭惡。
這聯想讓她無比痛苦。她蹲下,斗篷落在濕潤泥濘的草地里,雙手抱頭,腦袋太重了,里面好像有一個滾燙的生銹鐵勺在使勁翻攪。她哭起來,就連逼近的馬蹄聲她也沒有聽見。
“有什么我能幫您的嗎,女孩?”一道沙啞的、煙熏般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阿波羅妮婭嚇得一激靈,狼狽地向后跌坐在地上。而一雙深邃的藍眼睛,正瞇望著她,這雙眼睛的主人有一頭鐵灰色的發絲,向后整齊而典雅地梳著,一身黑色魚鱗般的盔甲,而在那中央的徽章,很像一只極為相稱的、躍出水面的鱒魚。
“您是徒利家的人嗎?”她站起來,整理著衣服,后退行禮,“大人?!?/p>
慌亂地掃過他和他身后跟隨著數個騎兵,他們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弄得她神經更緊張了。
阿波羅妮婭希望自己沒認錯凱特琳夫人娘家的族徽。一條銀色鱒魚,她見過的,她又看了一眼試圖確認,卻驚覺此人胸口的徽章并非銀色,而是黑色!她不安地咽了下口水,抬手扶劍柄,結果扶了個空,背手去拿短劍,只摸到空氣。
我的劍呢!她無奈地閉了閉眼,真不知是該窘迫還是害怕了。
“黑發,紫眼睛,美貌驚人,你一定是阿波羅妮婭小姐,傳聞說,您為父親披甲上陣,在比武審判中打敗了弒君者,還在那小鬼王出爾反爾時,把他從刑場上救了出來……”他看著她,表情中有猜測的擔憂,“如果傳言是真的,艾德大人在哪里?”
她沉默地盯著他。還在君臨的時候,她就聽到好些戰爭的情況,其中就有河間地陷入戰火的消息,入侵者正是蘭尼斯特大軍。要是她認錯敵友,把人帶到父親那里,麻煩可大了。
“你們是哪邊的人?狼,還是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