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他愚木實至名歸,但木頭,好歹是能用來暫時取火暖身的。
冼行璋輕嘆了口氣,讓他起來,語氣淺淺,先道:“將軍起來吧,朕并不疑你。
”“母皇走得突然,但在崩逝前也向朕多番提起將軍,母皇言將軍或有不周之處,但其心日月可鑒,想來母皇是不會騙朕的,將軍你說,是嗎?”見齊孟呆愣了幾秒,粗硬的表情融化,顯得十分感動,用硬漢的臉襯托出泛紅的眼,有點別扭的可憐和好笑。
“此言臣愧不敢當,但先帝與陛下予臣如此信任,臣定攜死報忠!”冼行璋見他上套,又道自己年齡尚小,尚不能服眾,宮里宮外不知有多少人蟄伏暗處伺機拉她下位,實在是四面楚歌。
冼行璋說著又嘆息一聲,捂著額頭,顯得十分苦惱頭疼,她現在不過十五,看上去確實稚嫩,這樣大人的神態做出來,讓人容易放下戒備不由得心軟。
齊孟見狀,立馬表明忠心:“臣愿為陛下鞍前馬后,絕無二心!”他齊家根基不深,又不為攀附其他世家所做事,但也因為如此,近衛軍里其他幾個將領也不大聽從他。
近衛軍副統領,也就是執銀將王翰非,兩月前隨冼行璋和四皇子一同謀反,現已革職囚禁天牢,與之前那些謀反的臣子待在一起,都等著新帝上位一并處置。
冼行璋很滿意,“將三殿的守衛都換了,此后皆派你信得過的人,近衛軍現在是你一人獨大,機會難得,朕相信你會做得好的,齊愛卿。
”她起身拍拍齊孟的肩,本想再讓他配合一下,離開內殿時表現的冷峻不虞,但想到他這本就冷的沒表情的木頭模樣,想來也不需要特意表現了,免得弄巧成拙。
齊孟得令,深感榮幸,新帝甫一登基竟對自己委以重任,實在令人振奮。
他本以為新帝會嫌棄他,換一個人坐這個位置,現在想來,是他太小人之心。
于是心情大好的執金將離開了興和殿。
旁人不知內殿發生什么,只能看見齊孟出來時面容冷硬,神情堅毅,行走時大步流星,紛紛揣測他被女帝訓斥了,否則怎么渾身都散發著不好惹的氣息。
這邊冼行璋終于可以躺下休息,那廂齊孟接過巡視興和殿的任務,面色冷峻,目似鷹眼地掃視過往的所有人,時刻保持警惕。
南郡郡治,江陵。
一只枯瘦的手放下抱著的瓦罐,另一只手正從瓦罐里挖出黃泥。
簡陋的屋子里放眼望去,除了幾件破爛陳舊的衣裳外,便是生活器具也少有,更別提其他。
吳阿婆的眼睛渾濁,干枯的臉頰上沾著幾縷被汗shi的灰白頭發,讓她看上去很疲憊,像一把枯黃的蒲葦。
七月江陵發了洪水,那幾日大雨不斷,郡守派人去加固堤壩,他們這些人家家里但凡有力壯的都要出人手。
但是建堤壩的速度哪里比得上大水的快呢,一個不留神,幾百人就跟著水流一切沖向縣城里。
吳阿婆的丈夫和兒子,再也沒能回來。
南郡多個縣城都沒逃過大雨和洪水,縣城里汪洋一片,沒了家,也沒了家人的比比皆是。
吳阿婆不是例外。
不知道是什么讓這個老人堅持了下來。
可能是面前這個同樣沒了家的娃娃吧。
她也是在洪水退后待在街上無人來尋的,睜著茫然的眼睛,了無生機地呆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