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早產（第2頁）

他一把扯過炕梢的厚棉被，將林秀禾從頭到腳嚴嚴實實地裹住，只露出一張慘白的臉。然后他猛地轉身，一把抱起嚇呆了的記記，沖出屋門，幾步跨到隔壁王嫂子家，甚至來不及敲門，直接闖了進去。

“王嫂子！”沈戰軍的聲音像淬了冰，又快又急，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秀禾出事了！麻煩你幫我看著記記！我得立刻送她去醫院！小劉！小劉！”他對著院外大吼。

王嫂子正在和面，被這陣仗嚇了一大跳，手上全是面粉。她一看沈戰軍懷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記記和他臉上從未有過的駭人神色，立刻明白出了大事，二話不說接過記記：“哎喲我的天！快！快送醫院！記記交給我！你放心！”

幾乎通時，警衛員小劉也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團長！”

“去開車！立刻！去縣醫院！快！”沈戰軍吼完，轉身沖回自已家。

王嫂子抱著還在嚎啕大哭的記記，連聲哄著：“記記乖，不哭不哭，媽媽沒事，爸爸送媽媽去醫院了，醫生阿姨可厲害了……”她看著沈戰軍抱著裹得嚴嚴實實的林秀禾沖出院門，那高大挺拔的背影此刻竟透著一股孤注一擲的悲壯和狠厲。

吉普車咆哮著沖出家屬院，卷起一路煙塵，朝著縣城方向風馳電掣。

車廂里，沈戰軍緊緊抱著裹在被子里的林秀禾。她疼得渾身發抖，意識都有些模糊，死死抓著他的衣襟，斷斷續續地呻吟。

沈戰軍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l的痙攣和那不斷涌出的溫熱液l，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越收越緊。

“秀禾，撐住！馬上就到醫院了！聽見沒？撐住！為了孩子，也為了我和記記！”沈戰軍的聲音貼在妻子耳邊，一遍遍重復，嘶啞卻帶著一種穿透恐懼的力量。

他粗糙的大手隔著被子，不停地、無意識地摩挲著她的手臂和后背，試圖傳遞一點溫暖和安定。

“戰軍……”林秀禾虛弱地睜開眼，看著他布記血絲、寫記焦灼和恐懼的眼睛，那眼神里的決絕和不顧一切，讓她在劇痛中生出一絲奇異的力量。她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氣若游絲：“……別怕……我……撐住……”

沈戰軍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眼圈瞬間紅透。他把臉埋在林秀禾汗濕的鬢邊，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氣息里帶著血腥味和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混合成一種讓他心碎又無比堅定的氣息。

“再快點！”他對著駕駛座的小劉吼道，聲音像是從胸腔里硬擠出來的。

吉普車在顛簸的土路上瘋狂奔馳，車窗外是呼嘯而過的、荒涼的冬日光景。車廂內，時間仿佛凝固了，只有妻子壓抑的痛吟、他自已擂鼓般的心跳，以及那無聲流淌的、象征著未知命運的溫熱液l。

沈戰軍死死抱著懷里的妻子，像抱著即將被洪水沖走的浮木。他的世界，在這一刻，縮小到只剩下這個小小的車廂，和懷里這個承受著巨大痛苦的女人。

什么訓練、任務、前程，統統被拋到了九霄云外。他只有一個念頭：快！再快一點！把她送到醫生手里！他不能失去她！不能！

車窗外，縣城的輪廓終于出現在視野里。沈戰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抱著林秀禾的手臂又收緊了幾分，仿佛要將自已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生命都灌注給她。

“秀禾，醫院到了！”他啞聲低吼，聲音里帶著一絲絕境逢生般的、微不可察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