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農商行的玻璃門被推開時,風鈴叮當作響。李浩站在玄關處,廉價帆布鞋上沾著的泥點在光潔的地磚上印出淺淺的痕跡,引得大堂經理頻頻側目。路銘跟在后面,扯了扯他洗得發(fā)皺的校服外套:“浩子,咱要不還是去吃泡面吧,我剛想起兜里還有五塊錢……”
話音未落,李浩已經徑直走向了最里面的窗口。穿著藏青色套裙的柜員正對著電腦屏幕整理文件,抬眼看到兩人的打扮,指尖在鍵盤上頓了頓,語氣帶著程式化的疏離:“兩位辦理什么業(yè)務?普通儲蓄請去1到3號窗口排隊。”
路銘的臉騰地紅了,拉著李浩的胳膊就想往后退:“你看我就說吧,咱跟這兒不是一個世界的……”
李浩沒動,從褲兜里摸出個用塑料袋層層裹著的東西,拆開后,一張泛著啞光的黑卡落在柜臺上。卡面沒有任何圖案,只有右下角一個極小的燙金“李”字,在頂燈的照射下透著冷冽的光。
“查余額。”他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情緒。
柜員的目光在黑卡上停留了兩秒,起初的漫不經心漸漸變成了錯愕。她在銀行讓了五年,見過不少貴賓卡,卻從沒見過這種通l漆黑的樣式——直到瞥見那個“李”字,她突然想起入職時行長特意強調的話:“如果遇到帶‘李’字暗標的黑卡,立刻聯系總行最高權限負責人,那是李家嫡系的專屬卡。”
她的手開始微微發(fā)顫,連忙按下內線電話,說話時帶著刻意壓制的緊張:“張行長,窗口有位……有位持特殊黑卡的客戶需要查詢余額,麻煩您親自過來一趟。”
路銘在旁邊看得一頭霧水,戳了戳李浩的胳膊:“你這卡哪來的?不會是哪個游戲廳的紀念卡吧?看把人家嚇的。”
李浩沒理他,目光落在大廳墻上的電子屏上。本地新聞正在播放一場商業(yè)酒會的畫面,陳佳梅穿著一身亮片短裙,正踮著腳給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敬酒,笑起來時眼角的細紋被粉底蓋得不太明顯。那男人是江城地產圈的新貴,也是上個月在餐廳里,指著李浩鼻子罵“服務員沒長眼”的人。
三天前,陳佳梅發(fā)給他的分手短信還存在手機里:“李浩,我們不是一路人,王總能給我買名牌包,你連像樣的晚餐都請不起,放過我吧。”
當時他正蹲在餐廳后廚的臺階上啃冷饅頭,看到短信時,手指捏得饅頭渣掉了一地。
“讓您久等了。”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來,正是行長張啟明。他看到柜臺上的黑卡,眼睛猛地一亮,對著李浩深鞠一躬,“請問是李家的少爺嗎?我是本行行長張啟明,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周圍辦理業(yè)務的人都看了過來,對著他們指指點點。路銘嚇得往李浩身后縮了縮,小聲說:“浩子,這到底咋回事啊?”
李浩拿起黑卡,指尖在卡面摩挲:“查余額。”
張啟明親自操作,當屏幕上的數字跳出來時,他倒吸一口涼氣,連忙將打印好的單據雙手奉上,語氣越發(fā)恭敬:“少爺,您的賬戶余額是……”
路銘湊過去掃了一眼,后面跟著的零差點讓他數岔了氣,猛地捂住嘴才沒叫出聲來——那數字足夠在江城最繁華的地段買十套大平層。
“辦張附屬卡。”李浩指了指旁邊目瞪口呆的路銘,“名字路銘。”
“啊?”路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我不要!這卡太嚇人了……”
“拿著。”李浩把剛辦好的附屬卡塞進他手里,卡面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這三年你請我吃的五十六頓泡面,加起來也該值這個數了。”
路銘看著手里的卡,突然想起高三那年冬天,李浩被房東趕出來,揣著兩包辣條蹲在操場角落發(fā)抖,是他把人拉回自已家,跟他擠在一張小床上,蓋一床打補丁的棉被。那時侯他只覺得這兄弟實在,從沒想過有一天,對方會隨手遞來一張能買下半條街的黑卡。
“走吧。”李浩轉身往外走,張啟明一路小跑跟在旁邊,嘴里不停念叨著“需要任何服務隨時吩咐”“專屬客戶經理馬上到位”。
走出銀行,路銘還在捏著附屬卡傻笑:“浩子,咱現在去吃啥?我知道東風里有家醬骨頭,二十塊錢管飽……”
“換個地方。”李浩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三年沒聯系的號碼。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傳來福伯帶著顫音的聲音:“是小少爺嗎?”
“福伯,是我。”李浩望著遠處的天際線,“讓司機把車開過來,我在農商行門口。另外,把濱江壹號頂層的公寓收拾出來,再讓人送兩身合身的衣服,地址發(fā)你了。”
“哎!好嘞!”福伯的聲音激動得發(fā)飄,“老爺昨天還看您的照片呢,說您這趟歷練回來,準能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