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開了。
他怔怔望著掌心那枚鑰匙,指節微顫。這一刻,他仿佛被鈍器結結實實擊中腦袋,整個人癱坐在沙地里。
難道……是她?
他差點已經忘了,那晚,還有一個為他“精心準備”的禮物,被封進木箱抬上船,擺布成他喜歡的模樣。他甚至還沒有看清她的臉,就把她遺落在了那個冰冷的房間里。
怎么可能是她?
他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誰放了她出來。但此刻,事實清晰得讓人無從逃避——是她救了他。給他止血、取出子彈,拖上岸來;而她自己,卻倒在了離水最近、最危險的位置。
他低下頭,望著她。
她臉上還殘留著海水未干的痕跡,睫毛貼在蒼白的眼瞼上,呼吸輕得幾乎聽不見。眉心緊蹙,像是昏迷也無法令她徹底放松下來。
黎陌塵有些說不出話。他一時間竟無法將階下囚與救命恩人這兩個身份統一在同一個人身上。
他脫下自己僅剩的一件shi透襯衫,緩緩蓋在她身上,動作小心得近乎木訥。某種無法言明的愧疚,讓他不敢多碰她哪怕一寸。
貞操帶已經解開,但那些勒痕還在,刻在血肉里,一時無法抹去。血和鹽水混在一起,沿著皮膚流下,結出斑駁的紋路。
他跪坐在她身側,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
“喂……醒醒。”
她沒有反應。
他俯身更近一些,耳朵貼近她唇畔,終于聽見那微弱如絲的呼吸。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卻也清楚,再不處理傷口與脫水的困境,她恐怕也撐不了太久。
他本想起身去找水和遮蔽,哪怕只是勉強撐過去也好。可他身上有傷,血還在緩緩滲著,方才又幾乎耗盡了全部力氣,此時縱是有心,也只是徒然。身子一動,便是一陣眩暈襲來。他只能無力地坐在地上,撐著膝蓋,粗重喘息,汗水和海水一起滑過臉頰,分不清是咸是苦。
就在這時,他察覺她的睫毛微微一顫。
極輕微的一個動作,卻像鋒刃輕觸湖面,他整個人倏地繃緊,目光死死盯著她,連呼吸都不敢太重。
她的頭轉了一下,然后緩緩睜開了眼睛。
起初,那雙眼無焦無神,像還沒找回意識。但下一刻,她卻徑直坐了起來,動作利落得幾乎不合常理。臉上沒一絲疲憊,也無一絲痛意,甚至腿部牽扯傷口的瞬間都未皺一下眉頭,仿佛這不過是尋常清晨的蘇醒。
她轉頭看到他,神情自然得近乎淡漠:“你感覺怎么樣?”
黎陌塵一怔,甚至來不及回應。她已緩緩靠近,抬起他的手腕,準備為他把脈。動作干凈利落,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熟稔,甚至襯衣滑落也沒有在意。
可就在這時,她的目光忽然一滯。
她低頭,看向自己腿根——那里本該被金屬束縛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
她怔住了。愣了兩秒,再看向他。
指尖還停在他脈搏上,未放下,掌心微涼,卻忽然帶上了不同的情緒——那是一種緩慢升起的、幾乎茫然的困惑。
“……是你打開的?”她的聲音低了幾分,像是不敢確認,又像在確認。
隨后,她的眉心輕輕一蹙,遲疑片刻,像是意識到了什么。
“你是……‘主人’?”
這一刻,空氣像是忽然凝固了。
她的語氣沒有驚慌,沒有羞恥,沒有怒意。只是平靜,過分平靜,平靜得幾乎不合常理。而這平靜,落入黎陌塵耳中,卻比任何責問都來得更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