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噗嗤笑出聲,眼淚卻砸在他發間,“這是喜事啊。
”正說著,門縫里突然探出個毛茸茸的小腦袋。
李承澤烏溜溜的眼珠一轉,目光在兄嫂交握的手上停了停,嘴角立刻翹得老高。
“大哥大嫂!”他脆生生地喊了一嗓子,見兩人驚得同時抬頭,立刻像只偷了油的小老鼠似的縮回腦袋,“這等喜事兒,我可得當個稱職的報喜鳥去!”其實李承澤已經在后院晃悠半天了。
他先是在石榴樹下假裝背《千字文》,又蹭到井臺邊“勤快”地轉了半天打水轱轆,最后甚至蹲在窗根底下數螞蟻——可兄嫂愣是沒瞧見他!“幸好這輩子是個男娃。
”他邊跑邊嘀咕。
若是穿成姑娘家想到大嫂這些年喝過的苦藥、拜過的菩薩,小短腿邁得更快了——這等天字第一號的喜訊,合該讓全家人立刻知道!不到半刻鐘,整個李家都知道了這個喜訊。
轉眼間屋里擠滿了人。
黃氏拉著兒媳的手左看右看,笑得眼都沒了:“好好好,頭三個月最要緊”“我在窗邊鋪個小榻。
”李承業搶著說,耳朵尖紅得像抹了胭脂。
他現在渾身都冒著喜悅的泡泡,這種欣喜無可比擬。
李掌柜搓著手問:“想吃酸的還是辣的?我讓王婆子去買”“酸兒辣女!”李承澤蹦著高插嘴,“大嫂肯定想吃酸哎喲!”話沒說完就被黃氏敲了個爆栗。
“閨女兒子都成。
”黃氏正色對著偷偷抹淚的何氏說。
“你前幾年或是緣法不到總也沒信兒,我也就不與你說道這些。
你只管安心生,不管兒子還是閨女我們都喜歡。
”不怪黃氏如此鄭重,她干的就是醫家的活兒。
醫家,什么樣的陰私看不到呢?兒子成婚八年一直沒動靜,自己是焦急的什么似的。
也給他們診了一回又一回,和身子骨全無關系,那大抵就是緣份沒有到。
自己壓著全家的懷疑沒讓因這件事情生一句酸話,現下好不容易緣法到了,肯定不能讓何氏因個不知性別的胎兒吃了心。
何氏的眼淚“吧嗒”掉在手背上,砸得李承業心尖直顫。
他忙不迭用袖子給媳婦擦臉,那架勢活像在擦一件易碎的瓷器。
“哭什么!”黃氏拍著兒媳的手背,這邊安撫著,也沒有讓她一定別哭。
人生七情,兒媳這些年的情態她也是看在眼睛。
轉頭瞪向小兒子,“澤哥兒,去把你藏的蜜餞拿來!”李承澤一溜煙跑出去,不一會兒抱著個陶罐回來,罐口還沾著泥巴——顯見是剛從院里哪個角落刨出來的。
他獻寶似的捧到李何氏跟前:“大嫂,這是我去歲埋在桂花樹下的梅子,正是吃的時候,酸著呢!”李掌柜看得直瞪眼:“我說那罐子怎么找不著了”“咳咳!”黃氏清清嗓子,從袖袋里摸出個紅布包,“這是我早年收的平安符,給”話沒說完,李承業突然“撲通”跪下了:“爹,娘,兒子不孝,這些年讓二老操心了。
”屋里霎時靜得能聽見針掉。
黃氏眼圈一紅,伸手就往兒子腦袋上招呼:“混賬東西!大喜的日子招我哭呢?”那巴掌舉得高,落下來卻只是輕輕拂了拂他發頂。
李承澤趁機往大嫂手里塞了顆梅子。
何氏咬了一口,酸得瞇起眼,卻笑得比蜜還甜。
窗外日頭漸高,照得滿室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