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古代也有比較臟的城市,但那一般就是幾個大城,而且是城址數百年不變、也繁榮了數百年的大城。看古代記載,真和西方古代記載的骯臟城市差不多,一樣有‘屎山’、‘大惡臭’、被垃圾堵塞的明渠、鹽鹵化的土地、污染的地下水……
和中世紀這種小幾萬,甚至幾千人口,就臟兮兮的城市,完全不是一個情況啊!
之所以有這種差別,大而化之地說,就是體制問題了。華夏古代是中央集權的封建王朝,雖然后面說‘皇權不下鄉’,但對作為一個地區政治、經濟中心的城市,那還是比較有掌控力的,全套官府衙門也都在城市里。
治理城市是有動力,有能力,更有必要的。
西方中世紀就不是了,對于領主來說,鄉下地區才是最好的。至于城市,他們離不開城市帶來的服務、財富等。但另一方面,作為統治能力欠費,就喜歡最簡單的土地經濟的軍事貴族,他們又抗拒城市的活力、流動性。
更多時候,他們都假裝看不到城市,只是在需要收稅的時候才會看向城市。而有些陣地,你不去占領,別人就會去。所以歷史上,城市大多依靠主教維持住了穩定。這也是現在很多城市,其實際統治者依舊是本城主教的原因。
這種政治傳統,又怎么能指望封建領主有動力、有能力去治理好城市呢?也不怪城市總是怨恨自己頭上的貴族領主——總是從城市榨取財富,卻從沒有真正建設過城市。
至于說,古代華夏城市和中世紀城市畫風不同,具體的原因,那就是大家都說的很多的那些了。其中之一,最為大家所熟知的,就是糞便的處理……華夏古代的勞動人民,堆肥技藝高超,對糞肥的利用是非常極致的。中世紀的人們雖然也用糞肥,但并不重視。
結果就是,糞肥的價格不高,至少要特意運輸糞肥去田間,是沒有人做這個的。一般也就是從城里拉出來的糞便,恰好城郊不遠有耕地,就會潑灑在土地上(都不知道積攢了多久了,不是新鮮的,倒也不用擔心燒苗什么的)。不然的話,那些糞便的歸宿也就是河流了。
是的,此時當然會把糞便收集起來,拉出城去,不然城里早就沒有下腳的地方了。至于為什么還那么常見糞便,只能說這是個麻煩事兒,效率不高,處理總趕不上生產制造的。再就是廁所缺乏,中世紀人又沒有現代人的衛生常識,隨地解決也不奇怪。
有鑒于此,路易莎和下屬討論了一番,在特魯瓦城內選定了22個人流量很大、隨地大小便現象格外嚴重的地點修建了公共廁所。這些公廁,每個有6到20個馬桶不等——是的,路易莎沒有讓人修廁坑,而是選擇了馬桶。
廁坑的好處是可以多用些日子,不必每天清理,比較省事兒。但問題是,公廁的話,肯定是要雇專人長期清理的,根本不用考慮‘省事’的問題。而且那么多間公廁,每天都要清理的話,全都收一遍,還攢不出一整車拉走?
而一旦轉過這個念頭,就能明白用馬桶的好處。
首先,馬桶比廁坑好清理!一個又大又深的廁坑,要大致清理完畢,是能夠讓清理的工人,以及附近居民、行人都崩潰的!馬桶就不同了,直接擔到車上、蓋上桶蓋,運走完事。之后在城外開闊地帶清洗馬桶什么的,也比掏廁坑輕松到不知道哪兒去了!
感覺‘輕松’是很重要的,只有這樣,這一套才能運轉順暢,每天都按部就班做起來,不會有積攢。像廁坑那樣,誰也不想動,一天天下來,可想而知會有多糟糕。
其次,這樣可以降低土壤和地下水污染。
中世紀城市的廁坑好一點的用磚石砌成,差一些的直接挖個土坑了事,而哪怕是磚石廁坑也不會用砂漿涂抹。換句話說,糞水是會沁入土壤的……市民們不在意污染地下水什么的,甚至沒有這個意識。他們普遍還覺得‘水分’沁入土壤還挺好,這樣廁坑可用更久再清理。
另外,還有很有名的,利用河流做天然的廁坑——將廁所建在河邊或者橋上,尤其是橋上,從橋下經過的船,有時就會遇到‘屎雨’。這種,一向是后世現代人嘲笑中世紀時,常見的大無語場景之一。
而這,顯然是對水體的極大污染……水體有一定的自凈能力,但超過限度后,那就難繃了。
流經特魯瓦的河流就有污染較嚴重的問題,主要是因為特魯瓦城的皮革加工業非常興盛,甚至有一整個街區為硝皮匠占據,他們一般加工羊皮——布魯多自古就是豐饒之地,土地種植谷物產生的盈余足夠多,于是就有土地可以用來經營葡萄園,另外牧場也挺多。
葡萄園對應的當然是葡萄酒釀造業,牧場對應的是養羊業。而養羊帶來的就是本土毛紡織和羊皮加工的興旺發達,如普羅萬,是遠近知名的毛紡織中心。又譬如特魯瓦,每年的集市出售大量皮革、毛皮、生皮,除了外地來貨,也有大量的本城生產。
而一旦和皮革產業扯上關系,可想而知會有多臟多臭多大污染!即使已經盡力將硝皮匠們安排到城市下游了,河流情況也不容樂觀……這種情況,市民往河中傾倒垃圾、糞便,也可以說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路易莎很難改變其他人在這些事上的認知,更無法讓市民們徹底改變自家的排污方式(這要花錢的),也就只能做自己能做的了。
“……這是必須一直做下去,公廁也需要長期維護,最好專門成立一個‘清潔公司’。由清潔公司承包公廁清潔工作,市政府撥款付賬……伯爵已經出了建公共廁所的錢,市政府不能一毛不拔。”路易莎在視察還未運行的公廁時,對特魯瓦市長提出了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