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說,他倆就一口咬定七爺不會有事,讓榮茵安心南下探親。
榮茵呆坐在椅子上,她知道玄青和玄夜說的有道理,嚴懷山都試圖通過哥哥控制七爺了,更不可能放棄用她威脅七爺,她留下確實幫不到什么忙。
船身忽然晃了一下,桌案邊的錦盒掉在地板上,一個墨色緞繡福祿壽的荷包滾了出來。
琴書手快地撿起來,嘀咕道:“這個荷包怎么在這兒呢,奴婢記得收拾行李的時候沒拿呀。”這個荷包一看就是男子用的,拿了也沒用。她想了想,又道:“定是被琴棋收進來了,她做事一向馬虎。”
榮茵覺得眼熟,伸手拿過來端詳。她想起了,這個荷包是她與七爺成親沒多久她為七爺繡的,因為在去書房的路上遇見楊鶯時,她連書房門都沒進就回了院子,所以這個荷包也一直沒有送出去。
她從來都是這般懦弱,碰到刺就會縮回手,她以自己從小到大受到的不公遭遇為借口,躲在自己的荊棘之下,理所當然地享受七爺的包容與愛護,卻從來不去想,自己的刺會不會扎傷他。
她要求別人待自己的心始終不渝,卻不在得道別人的心意后敞開心扉,答應七爺的那些事,一件都沒有做到,也沒有想過要去做。
她了解七爺,若不是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他是不會逼自己和離的,他比任何人都珍視自己,他需要自己的,正如自己需要他那般。
榮茵不由地撫摸小腹,她還沒告訴七爺有喜的事,七爺要是有事,連這個孩子的存在都不知道了。
軍船卸完了兵器,開始駛離渡口,商船在做航行準備,榮茵聽到了碇手在起錨碇的號子聲,船馬上就要出發了。
她站起身,沖到門口打開房門,對著玄青震驚的臉道:“下船,我要回京!”
訴情訴情
上午還是碧空如洗,下午卻變得悶熱起來,空氣里充滿了浮躁,螽斯無力地嘶鳴,柳條也打蔫兒地垂下。馮征明嚷嚷著熱,讓陸隨去端冰盆來:“堂堂鎮國公府也別太摳搜了,連個冰盆都舍不得用。”
“這還不到五月。”顧辭簡手里拿了把黑漆灑金竹折扇緩慢地搖,還沒進入盛夏,用冰盆為時尚早,他解了盤扣,微敞衣襟。
馮征明才不在乎,簪纓世家的身份也不顧了,脫了衣裳露出精壯的上身,朝陸聽瀾一抬下巴,問:“除了通州衛,其他地方的衛所可有異動?”
陸聽瀾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聞言淡淡地道:“昌平和密云的衛所均在昨日列隊整合,不日進京。”
嚴懷山這是把京城周圍能調動的軍隊都調動了。
馮征明方才還熱得受不了,此刻已如落湯雞般,寒氣不斷地從心底冒出來,控制不住打了個戰栗。顧辭簡還算鎮定,但額頭也有冷汗溢出,苦笑道:“嚴懷山這是下血本了啊,還真是看得起我們,他把能調的兵都調到京城來,豈不是已勝券在握。”
若不是有把握一定成功,不用擔心事后被清算,以嚴懷山滴水不漏的秉性,才不會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來,這也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
馮征明插話進來:“可我們本來就失了調兵權和統兵權,不值當他這么謹慎吧?陸七,你說實話是不是在暗處安排了什么?”現在陸聽瀾手里的明牌不多,除了三千營和金吾衛,實在找不到令嚴懷山忌憚至此的理由。
陸聽瀾的眼珠動了動:“未戰而怯,是為大忌,以不變應萬變即可。”他不是不信任他們,而是到了緊要關頭,容不得半點差錯。
顧辭簡神情微凝,眼下確實無其他更好的辦法:“軍隊抵京一般駐扎在京郊,我看嚴懷山發難就是這幾日了。”他頓了頓,看向陸聽瀾:“今日各城門都開始戒嚴,錦衣衛在盤查進出的百姓,還好你已將嫂夫人送離了京城。”
陸聽瀾摸到腕間的佛珠,無意識數了起來。昨夜他收到玄青的書信,知曉他們今日就要坐船南下,算算時辰,現在應到武清縣了。玄青信上說她身子不適,也不愿找大夫,沒人看著她就這么不愛惜自己么。
走的時候什么都沒帶走,心里指不定怎么怨恨自己,陸聽瀾抬手撫額,在心里幽幽嘆息。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遠及近,陸隨手里的冰盆打翻在地,驚得馮征明差點摔了手里的茶盞,他語氣不好地道:“陸隨太不穩重……”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屋外的陸隨驚訝大喊:“夫人!您怎么在這兒?”
陸聽瀾猛然睜開眼,從椅子上站起身,就見一個人影已經晃到了門外,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他走到玄青面前,神情嚴肅,狠厲道:“胡鬧!你可知現在京中是什么情形,竟還敢自作主張帶她回來!還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