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茵難以置信,這兒真的能看到香橋游街時的火光流動。
“阿茵。”陸聽瀾府身盯著她明亮而欣喜的眼眸,粼粼火光倒映在她的眼底,“不管你之前為何嫁我,如今你我已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將來還要白頭偕老。我希望你能對我坦誠,不求你一時敞開心扉接納我,但求你能將我放到心里,試著信任我、依賴我、歡喜我,我亦如是,可好?”
[1]賈島,唐,《宿山寺》。
心跡心跡
長空如洗,一輪彎月懸空高掛,并點點星光,清冷的月輝將陸聽瀾溫和而堅定的臉龐照耀分明。榮茵眼睛發酸,陸聽的話觸碰到她
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從小到大都是她在求著別人喜歡,求著別人將自己放在心里,求著別人看得見她。
可無論她怎么做,所有人還是討厭她,就連母親也憎恨她,就因為她被說是不詳的,所以被人喜歡的資格都沒有。她嬌縱蠻橫實則卑微惶恐,她嫉妒成性實則艷羨奢望,她囂張跋扈實則無望破碎。
她步步行得艱難,掙扎過、反抗過、不甘過,到頭來才明白一切不過是鏡里觀花。漸漸的認了命,水中是撈不到月亮的,她這一生就是那風前絮、不系之舟、無絆紙鳶,只有來處,沒有歸途。
挾恩嫁他,已經做好了會被冷落的心里準備,她經受了那么多,還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呢。可成親后他卻對自己尊之愛之,說沒有觸動是假的,但她的心已是腐朽之木,她嘗試過太多失望了,不想也不愿再受到傷害。
風又起,陸聽瀾抬手整理榮茵被吹亂的頭發:“你不必現在回答我,日子還長,你總會知道我說的不是假話。”
“……好”榮茵喉嚨哽住,淚珠斷了線般滾落,胡亂地點頭。或許能試著相信他,自己一個人實在是太疲憊了。
檐下的獸面鈴鐺又響出聲,陸聽瀾仿佛看見了十七歲站在山頂上俯瞰京城的自己,xiong中的傲氣歷經多年分毫未減,在十三年的歲月中慢慢沉淀下來,此刻全都變成喜悅在xiong腔來回沖撞。
他雙手捧起榮茵的臉,溫柔地為她拭去眼角的淚,干了又shi,總是不盡。他嘆息一聲,輕輕吻上去:“乖,不哭了,以后都有我呢。”
香橋已經游完了長街,又被眾人抬著往焚燒的寺廟去,遠處有人在燃放煙火,砰砰幾聲過后,火樹銀花綻放在夜空之下,佛塔前榮茵軟倒在陸聽瀾懷里,順從地仰起頭回應他追逐他,繾綣不休。
清晨,和煦的陽光透過窗扇灑進室內,陸聽瀾晨練回來,去凈房洗漱過了才掀開幔帳用銅環勾住,見榮茵陷在如云朵般柔軟的錦緞里,睡得正香,小臉紅撲撲的,低下頭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
榮茵被熱乎乎的唇瓣一燙,不耐煩地哼唧一聲,左右輕晃著頭,將臉蒙在錦被里繼續睡去。陸聽瀾揚唇輕笑,追上去又親了一下,才起身從圓桌上的笸籮里翻出剪子。
輕細的咔嚓聲響起,榮茵不情不愿地醒過來,目光還迷離著,就看到陸聽瀾低著頭專注地在修剪自己的指甲,陽光里還能聞到獨屬于他的檀香味。
“別動。”陸聽瀾知道她醒了,頭也不抬地道:“剪壞了可不興哭鼻子。”鳥兒在西府海棠的枝丫上啁啾,陽光明媚,榮茵覺得自己似乎還在夢中。剪完了陸聽瀾握著她的雙手看了看,她的指尖粉粉的很是愛人,低頭親了親。
榮茵心底一片柔軟:“您怎么突然想起給我剪指甲了?”
“你說呢?”陸聽瀾意有所指。
榮茵想到什么羞紅了臉不說話。昨夜從廣濟寺回城,陸聽瀾又帶她到街上逛了會兒,還去放了河燈,回到踏雪居時已經快亥時末了,偏他還拉著她胡來,叫了兩回水都不停歇,后面實在困得睜不開眼,忍不住撓了他。
“您今日不用去內閣嗎?”榮茵咳嗽一聲,轉移話題。陸聽瀾扶她起身,可不能再睡了,不吃早飯對身體不好,溫和地回道:“今日休沐,等會兒要和宋國公、顧大人去茶樓吃茶,晚飯回來陪你用。”
榮茵聞言心里一動,想起成親后就沒有見過蘇先生了,說不定他已經有了線索,于是跟陸聽瀾商量道:“七爺,我可以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