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秦榛的狀態(tài)已經(jīng)很不好了,在回來之前連續(xù)一周都沒怎么睡覺,臉色憔悴好似紙糊,卻還是接受了邀約,走向他,努力擠出笑容,為他即將落下帷幕的青春畫完美的句號。
那天下午日光灼灼,緊貼著的胳膊汗絲黏膩,按下快門時江季聲忽然更貼近他一寸,繼而面朝前方展開笑顏,用涌動的人潮,掩蓋少年時代最逾矩的觸碰。
隨后畫面定格,秦榛因這私心驅(qū)使的靠近而釋然了許多,望著少年遠去仍揮手的背影,心想,也許擔憂都是多余的吧,只要他們手牽手,不論將來面臨多少異樣的眼神,都不會有過不去的險阻。
溫聽捂住臉,眼淚從指縫滾落,崩潰地大哭:“可是老師……明明從前多么困難都過去了,他卻把你的手放開了……”
自上次從醫(yī)院一別,江季聲很久都沒再見過溫聽,也多少聽說了學校最近的傳聞,只當他還在因為導師撤職而傷心,而今收到他說要見面的消息,一時竟有些恍若隔世。
地點是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江季聲立刻動身前往,中途被來簽字的助理攔住,耽擱了一會兒,待趕到時溫聽已經(jīng)在卡座等著了。
往常這個點,咖啡廳人并不多,但今天卻一個人都沒有。江季聲坐去他對面,見他低垂著腦袋不吭聲,便主動搭話:“怎么就我們倆,你是包場了嗎?”
溫聽聞言緩緩抬起臉,一半面孔浸在咖啡浮起帶香的白霧之中,落在他身上的眼神隨之褪去了光澤。
“眼睛怎么紅紅的?哭了么?”江季聲說著,欲越過桌子去牽他放在桌沿的手,在快要觸及時,他卻將手縮了回去不讓碰,“發(fā)生什么事了?告訴我好嗎?”
“我把其他人遣散,是想給你最后一點臉面?!睖芈牁O快地抹掉眼尾的淚珠,深呼吸幾下,勉強攢夠力氣了,才開口,“你就是老師的男朋友,對嗎?”
“……是?!彼琶忉?,“但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我現(xiàn)在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小聽,我……”
“原來,是我破壞了老師的感情,是我做了小三……”溫聽拳頭砸向桌面,咖啡汁液潑濺四溢,手背灼紅一片,卻感覺不到痛,“分手?你什么時候和我在一起的,又是什么時候拋棄了老師,你心里最清楚。”
“秦榛果然告訴你了。”江季聲嗤地笑了笑,“我就知道。”
“告訴我什么?”他臉上浮現(xiàn)迷茫。
江季聲往后仰了仰,神情坦然:“在醫(yī)院被他撞見的那天,回到家,我就向他提出了分手?!?/p>
話音剛落,溫聽端起咖啡潑了上去。
“你干什么?!”江季聲被滾燙的液體澆了滿臉,深棕滲透襯衣鉆進皮膚,宛如千萬螞蟻啃噬,痛意鉆心,成功將他激怒,“是不是我最近太寵你了?才讓你這么沒分寸?!”
而溫聽只是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幾近咬牙切齒:“江季聲,你真的很混蛋?!?/p>
“我混蛋?我做的一切不還是為了你能和你在一起?!”
他上前一把鉗制住溫聽的手腕,將他壓在墻角,任憑他如何推搡都不為所動,反而越箍越緊,
“我不愛他了,所以我不要他了,這自始至終都他媽是我的選擇,你有什么資格和我生氣?”
溫聽在他懷里慢慢放棄掙扎,眼底蓄滿晶瑩,看著近在咫尺的面孔,幾近猙獰的表情,忽然感覺好陌生。
“是啊……你的選擇。”他很輕地復述了一遍,聲音如雨絲空濛,落下卻千斤重,“可是,我介意的從來不是你騙我啊。你腳踏兩只船,欺騙我感情,我無所謂啊,起碼……你對我的好都是真的……”
“可你為什么……要傷害老師呢?你以為是老師告訴我的,可如果真是這樣,當初在醫(yī)院看見你來找我,他就該當即拆穿的……”溫聽哭得更厲害,“可是老師沒有啊,我,我還硬要把他送回家,讓他坐在后座,還問他那樣的問題……”
“電視劇里不都是那么演的嗎?他怎么不打我一巴掌,怎么不痛罵我一頓,他為什么要忍著,直到下車……直到現(xiàn)在都不告訴我?!”
“甚至更早的時候,我還告訴他,我男朋友可好啦,會陪我過生日,會送我禮物,聽到我在醫(yī)院、剛下飛機就跑過來找我……”
他掙開江季聲的手,這次沒用什么力道就擺脫了,“但老師需要你的時候……你又在哪里呢?”
“你說你早就不愛他,可你用占有欲把他拴在身邊,把你的愧疚隨便丟給他,讓他以為……你們很快就要和好如初了,又在他滿懷希望的時候告訴他你不要他了……”
“所以結(jié)果是,我們在歡天喜地慶生,老師一個人加班趕數(shù)據(jù)……我們上-床的時候,老師暈倒在暴雨里……你被我騙來醫(yī)院,結(jié)果老師才是病了好久、甚至被醫(yī)生建議去心理咨詢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