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竟然直言不諱道:“所介懷者,寸心我妻,蘭幽乃是陌路人。”
謝蘭幽心里不由贊嘆這人又會順桿子爬,又會說甜言蜜語,難怪自己原來明知道他有心上人,還會嫁給他。然而此刻謝蘭幽卻著實不欣賞過去的自己,于是也跟著楊戩直言不諱道:“那嫦娥仙子呢?”
楊戩一皺眉頭道:“你我之事,與仙子有何關系?”
謝蘭幽心中一陣無趣,問道:“你我之事,若與仙子無關,那世人怎會說,你楊戩將軍,夜夜望月,深情款款,奈何仙子孤傲清冷,楊戩癡心難寄?”
楊戩不悅道:“世人所傳皆謬誤,何必理會他們,庸人自擾?”
謝蘭幽搖搖頭,微微一笑道:“若將軍有此意,便不該來糾纏蘭幽,倘若將軍無此意,須知瓜田李下,人言可畏。”
楊戩聽聞此言,不由得沉默了。
天邊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顯露出了一片緋紅,霞光漸漸穿過了云層,如摻了朱砂的墨倒在水中便暈染開來。金色的光芒穿過晨間的霧氣,撒向大地。淡金色的陽光鋪在謝蘭幽的臉上,照耀著她帶著些疲憊的神秘笑容。
楊戩這才注意到,她穿著一件簡簡單單的灰色短褐,烏云般的長發被一只珍珠長簪牢牢的挽在頭上。那珠子上蒙著一層黯淡的黃色,已經不再明亮——這樣寒酸的打扮絕不會出現在他了解的那個敖寸心的身上。以前的敖寸心,也絕不可能說出“瓜田李下,人言可畏”的話。
在那個瞬間,楊戩感到謝蘭幽和敖寸心這兩個身份之間極大的裂痕。
他說:“如果我沒有用天眼看到你的元神,我一定會以為你是另一個人。”
謝蘭幽笑笑道:“人在變,世事在變,可安知,究竟是變了,還是從未了解呢?”
楊戩竟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謝蘭幽岔開話題,道:“我聽說大軍不日即將開拔,前往潼關。潼關之中,有位截教弟子余化,飛刀淬毒,斬首無數,是不是真的?”
楊戩點點頭道:“前往戰報,確是如此。”
謝蘭幽道:“那以你之見,丞相是會派玄門弟子出戰呢?還是叫眾軍士一齊上呢?”
楊戩沉吟片刻,道:“余化之招,人多無益,單打獨斗或許勝算更大,不過丞相心思,不是我可以預料,或許丞相另有想法也很難說。你問此事……”
謝蘭幽哦了一聲,道:“倘若是眾人齊上,我這邊傷患只怕又要增多,若是單打獨斗,我這里也好喘上幾口氣。”
楊戩道:“原來如此,你之辛苦,老大回去都同我們說了,我們都十分欽佩。”
謝蘭幽笑道:“哪里的話,蘭幽不過是盡力而為罷了。啊,”她看了一眼豎在軍帳前的桿子,道:“眾人大約醒了,我要去給他們看診,你請自便。”
楊戩應了一聲,看著謝蘭幽走進了最近一間軍帳中。
疑云
楊戩目露疑惑道:“這等辛密,你……
自那日同楊戩談過之后,謝蘭幽與楊戩等人之間古怪又尷尬的氣氛便消失了。借著楊戩是押糧官的便利,傷兵營從未為后方吃緊傷過腦筋。
不久之后,終于知道自己被謝蘭幽騙了的楊嬋寄過來一封書信,謝蘭幽找了個機會拆開一看,洋洋灑灑大約萬余字,皆是指責自己如何不顧情面,欺騙小姑。
那日之后,楊戩探明了謝蘭幽的心思,覺得自己這位夫人越發與之前大相徑庭,便順著她的意思約束手下,不再與謝蘭幽有私下的來往。然而事與愿違,謝蘭幽便是楊戩發妻一事到底是傳遍了周軍大營。
軍中枯燥,有了這般八卦,眾人難免議論紛紛。在此事上,對謝蘭幽這個丈夫不喜的原配夫人抱有同情者有之;憐憫楊戩娶了這么個絕情絕義不顧丈夫的媳婦,難怪移情別戀嫦娥仙子這有之;唯獨只將謝蘭幽當做謝蘭幽者,可是少之又少。
幸好傷兵營眾人乃是謝蘭幽親手調教點撥,相處五年之余,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對此事到時比別出更看得開些。便是如此,也有憤憤不平者,遷怒于押糧帳下的士卒。幸而謝蘭幽三令五申,除了幾句酸話,倒是未出什么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