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頁）

微風(fēng)吹過，花影映著水影，折進(jìn)屋子的天光也斑駁起來。

“給我講講，你主子這一陣兒都帶著她去哪兒了？”紅柳拿來扇子打風(fēng)，文姝接過，在手中緩緩搖曳，“你如實(shí)說了，我仍疼你，你要是瞞著不講，我也就只當(dāng)你和她是一條心，日后你和我這院子里也各不相干，我有什么事兒，也少求你路大總管。”

威脅之味溢于言表，她哪有求他的時(shí)候，姨娘說起來雖不是什么正經(jīng)主子，偏在他們永安侯府的這兩位一個(gè)攏住了侯爺，眼前這個(gè)更是把大爺勾的魂兒都沒了。連要去哄外頭定了親的大奶奶，都囑咐了跟前兒的人避諱著家里這位。

路喜心下糾纏，好一會(huì)兒才做出抉擇，又磕了個(gè)頭，才愁眉苦眼地求情：“我給姨娘說了，還求姨娘千萬替我瞞著，要是叫大爺知道，定揭了我的皮。”

文姝笑應(yīng)，他才一五一十將近些日子大爺往平南侯府跑動(dòng)，又與那辛家小姐賞花聽曲兒，為著避暑還不辭辛苦作陪往莊子上的事跡，倒豆子似的全交代了。

搖晃的扇子也凝住，屋里安靜一瞬，路喜忐忑抬頭，就瞧見文姨娘眼眶紅紅，眨眼便落下兩行清淚。

“姨娘別哭。”紅柳也跟著難受，拿帕子給姨娘揾淚，使眼色，讓路喜悄摸摸出去。

管事婆子也得示意，從桌上拿幾個(gè)鮮貨，捧在懷里，跟著往外頭走，在廊子底下將人叫住，把懷里的果子塞給路喜，“姨娘賞的，你快拿著。”又交代東西稀罕，“這是豫州送來的仙桃，果肉脆嫩，最是可口。豫州總督攏共帶了兩筐來京，另一筐給了宮里的娘娘。你去豫州當(dāng)?shù)刭I，也找不見這么俊的。”

路喜本來還在為惹得文姨娘落淚而不知錯(cuò)所，又聽到賞他桃吃，頓時(shí)喜上眉梢，懷里抱了一捧，連連給管事婆子點(diǎn)頭，托她替自己謝姨娘賞，還拿了最紅的一個(gè)分她，一蹦三跳，高高興興出去。

管事婆子目送他走遠(yuǎn)，方去二廊子外吩咐人備馬，轉(zhuǎn)一大圈回到青山院，文姝這邊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

“都安排好了，叫他們套的是大爺出門常使的那輛馬車，怕瞧不出來，把旌旗也安排上了，只是天慶班前一陣兒進(jìn)宮給貴妃娘娘唱戲，得了賞賜，水漲船高，連他家園子也跟著熱鬧起來。任是皇親貴胄，沒有提前兩三日定下二樓的雅間，臨時(shí)趕著過去，也只能在堂廳里坐撂地大桌。”管事婆子一邊說著，一邊眼神朝后面瞟。

管事婆子說這些，必不是單為著告訴文姨娘這會(huì)子過去要在戲園子里坐大桌，二樓的雅間他們沒定，卻有人定，姨娘若是聰明些，顧及著體面，不聲不響地到大爺面前走一趟，也就罷了。倘若姨娘嫉妒蒙了心智，一時(shí)糊涂，做出去天慶班大鬧的行徑，自己依著姨娘得來的富貴，肯定是要?jiǎng)裰┑摹?/p>

“嫂子怎么聽話也聽不全，咱們又不去聽?wèi)颍伤裁囱砰g不雅間的又如何？”紅柳說著給管事婆子通氣兒，拉起幾個(gè)大丫鬟的手笑，“姨娘要帶我們幾個(gè)去吃酒，我可是連錢袋子都帶上了。”

“就是就是，誰要去聽那勞什子戲，怪無趣的，聽又聽不懂，品又品不來。”說話的丫鬟是魏都來的，因著是家生子，性子也活泛許多，“嫂子喜歡聽?wèi)颍仡^我給嫂子來兩段穆桂英掛帥，不比那些公子小姐墻頭馬上的聽著痛快。”

文姝搖頭直笑，管事婆子也跟著笑，罵那小丫鬟貧嘴，趁著眾人都往外頭去，順手把懷里的大桃送她，“瑩丫頭，拿著。姨娘賞的，我最疼你，別人我可舍不得給，大饞丫頭。”

小丫鬟接過，自是一番歡喜。

出巷子入街道，頭前是文姝坐著的馬車，后面兩頂小轎坐里是跟著的婆子。其他伺候的丫鬟擠在兩架馬車?yán)铮闷娴貜埻忸^熙熙攘攘的景致。

沒走出多遠(yuǎn)，便聽外頭有小廝稟報(bào)，說是到地方了。

馬車停在日新樓的偏巷，知是永安侯府的人來，日新樓胡掌柜領(lǐng)著幾個(gè)小廝親自來迎，卻瞧見里面出來的是個(gè)美貌婦人，挽發(fā)梳髻，簪了支偏鳳，一身橘紅撒花棗紅鑲邊對(duì)襟，里頭是月白竹青暗花立領(lǐng)襖子，端的是粉面含春，威而不露，就連左右侍奉的丫鬟，也比小門小戶家養(yǎng)出來的小姐要強(qiáng)。

日新樓是平南侯府的祖產(chǎn)，管事的姓胡，打他爺爺那一輩，就替主子打理著日新樓的產(chǎn)業(yè)，迎來送往，皇城根底下的買賣，沒兩分通透勁兒，可招待不來。

他家小姐與永安侯府定下親事，眼瞧著就見大喜的日子了，這會(huì)子卻冒出來個(gè)永安侯府的女眷，擺著未來新姑爺?shù)拈熍桑c(diǎn)名道姓，要了上好的雅間吃酒。

胡掌柜笑臉相迎，只當(dāng)不知道她的身份，安置好雅間，酒菜齊全，再打發(fā)人到斜對(duì)面的天慶班戲園子里去報(bào)信兒。

這邊小丫鬟們拍開一壇桃花醉，吃酒擲骰子，玩的好不開心，文姝不愛這些，由著她們玩，她也使不慣外頭的東西，只躺在家里搬來的竹椅上，合眼小憩。

紅柳與管事婆子兩個(gè)立在左右，打起十二萬分精神，眼睛不錯(cuò)目地盯著門口，仿佛在等什么人來。

一街之隔的天慶班戲園子里，臺(tái)上唱的是《賣油郎》的一段，故事也是家喻戶曉，說是有一個(gè)賣油的窮小子看上了琴樓楚館里的一位花魁，無外乎是救風(fēng)塵的那點(diǎn)事兒，賣油郎有情有義，花魁也感他心意，愿與他放下前塵往事，好好過日子。

“你們這些個(gè)男子可真有意思，救風(fēng)塵的勁兒是刻在了骨子里，三餐不繼，還得一門心思往琴樓里鉆。”辛盼珍是被她二哥哄著騙出來的，她在府里總纏著一行說話，那該死的牛鼻子老道，如今是攀上了高枝兒，今非昔比了，連她二哥也要替他說話。

再看眼巴前兒這個(gè)，前幾恭候，除了一張皮囊還算湊合，又有哪里能和一行去比？

李鶴楨當(dāng)她暗諷家中后宅那個(gè)，臉上變顏?zhàn)兩瑝合虑榫w，才敷衍道：“小姐吃果子么？”他隨手從桌上拿了枚脆梨，辛盼珍斜睨著眼睛看他，見他態(tài)度謙卑，自以為是占了上峰，心下得意，伸手去接，不料他看也不看，就將干凈的果子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