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捕營的人先打官腔,自言本該要帶二爺去衙門口問話的,但看在府上的情面,在這里說也是一樣的,有記事的筆吏將春燕的供詞念了一遍,再對應著與二爺問詢。
“我不知道啊,那丫鬟我都沒見過,你來問我?人吃五谷雜糧,都有個頭疼腦熱的,她有求死意,還不允許人家勒脖子上吊了?你們問我,爺還想問你們,好端端,一瘋子闖了爺的閨房,駭死個人了,你們巡捕營的治安是怎么管的?”
二爺偷覷他大哥面上顏色舒展,越發來了興致,“你們治轄不當,害爺遭了這么大的罪,你們要怎么賠……”
巡捕營的人也沒想到這位爺能如此的混不吝,被指著鼻子嗆了一頓,手上家伙事兒攥了又攥,終是按下火氣,求大太太給主持個公允。
“諸位多多擔待些,我這小兒子也是自小叫我給驕縱慣了,他吃了虧,又遭無端驚嚇,心里也覺得冤枉。”大太太明顯是要行偏袒之事,二爺喜不自勝,搖頭晃腦就要到大太太跟前兒站。
李鶴楨吃茶的杯子放下,路喜會意,咳嗽著使了個眼色,二爺瞧見,人沒走出兩步,就左右打擺子,晃悠悠昏死過去,丫鬟婆子圍上來扶,兵荒馬亂,又喊著把大夫請回來。
巡捕營的人什么都沒問呢,就攤上眼前這一幕,大太太一口一個我的好孩子地喊,婆子們又勸,直說二爺是受了冤屈,叫人給逼成了這樣。
“大人……這……您看這……”
冤、冤、冤,誰有他們幾個冤?巡街的時候撞見侯府跑出去報官的婆子,一邊跑一邊嘴里嚷嚷著sharen了,他們幾個想著能借機殺一殺天璣營的威風,連上峰那兒都沒來得及報備,跟著那婆子就來這府上了,他們只當李鶴楨一個是難纏的,不成想,笑面閻王的老娘兄弟個頂個的不講理,辦案辦成了事主,也是頭一遭了,傳出去叫巡捕營里的兄弟們知道,還不得怎么取笑他們呢。
“這……”李鶴楨只笑,“我也算主家,你們公事公辦,我也不好摻和。”
“那大人可否叫下官們將那丫鬟帶回去,再詳細問詢?”
李鶴楨示意,路喜站出來搪塞:“幾位捕頭要帶春燕回去,這事兒我家主子也管不著。春燕是我家二爺房里的人,自古哪有大伯子去管兄弟屋里的事兒,幾位捕頭要問,也得問我家二爺才是。”
“只是……”路喜眉尾挑起,態度來了個大反轉,“我家二爺才被您幾位給審的昏死過去了,還得請大夫來看呢,您幾位可不能走嘍,好歹等我家二爺醒了,給個說道,這事兒才算能完。”
后面的事情有路喜陪他們去斗嘴皮撕扯,李鶴楨聽的聒噪,便起身走開。
文姝領著人提了燈籠在二門外等著,好容易瞧見他回來,便迎上去打扇子,“如何?人沒事兒吧。”
跟著的小子替主子答:“姨娘放心,大夫來看了,憋一口氣兒,扎了針,活蹦亂跳的,奴才瞧著,二爺倒是比春燕那丫頭傷的還重。”
“二爺也傷到了?”紅柳錯愕,不是說上吊的是個丫鬟么?
那小廝見主子沒不讓說,便繼續道:“二爺是嚇的,二爺進屋瞧見春燕吊著,嚇得絆門檻上,磕到了頭,后頭跟巡捕營的人吵架,又跌了一回,還是磕到了頭,這會兒子,小路哥還在那院子里跟他們嚷嚷呢。”
“大晚上的,也真是熱鬧。也是稀稀罕了,府里有主子管事的,竟還有昏了頭的發癲,跑到外頭去報官的。這下好了,熱鬧賣了個露臉,大柳樹茶館的數目也有了新聞。”文姝投出一條帕子,擰干了遞給他,“我有點兒餓了,想吃甜的。叫廚房做一碗杏酥飲?”
“吃。”李鶴楨心不在焉,擦了手,解下外衫,就在美人榻上歪著。
露臉露到巡捕營,他面上確實難堪,眼下又是要緊的時候,上峰要告老還鄉,圣上有意提拔,叫他來領這個差,這一陣兒,他只要平平安安辦幾件正經差事,升遷的事兒差不到那兒去。可恨母親糊涂,縱著田康時那小王八蛋,捅了豫州那么大個窟窿出來,他才安置好馮合,今日又這樣,當真是不得一點兒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