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喜是主子的耳朵眼睛,話到了他這兒,沒有不學(xué)給主子聽的道理。
李鶴楨理了理換好的衣裳,“是哪個丫鬟?”
路喜提醒:“才到姨娘跟前兒伺候的,叫做紅燕,磨盤子臉,一雙核桃仁的大眼模樣也說不上精致,手腳倒是麻利,一張巧嘴能說會道的,今早趕著來替姨娘送脆棗的就是她。”
“是么。”李鶴楨分不清是哪個,但一個丫鬟而已,犯不著勾的那混小子魂牽夢繞的,“既然老二瞧上了,你去說一聲,把人給老二送去。”
文姝是最不喜歡這種藏著小心思的丫鬟,管事婆子過來才開口,她就讓紅柳把人領(lǐng)出去了。原以為是你情我愿的事,走到院子里,紅燕卻哭著不肯走,死扒著地縫,求姨娘叫她留在這院子里。紅柳出來勸了一回,她也不聽,管事婆子叫了兩個有力氣的女人,架著才把她拖走。
人送到張姨娘那兒,又說是大爺賞給二爺?shù)模瑥堃棠镫m瞧不上紅燕的模樣,然不好下了大爺?shù)拿孀樱鄄灰姙閮簦邪讶藥ザ斘堇铩?/p>
勤勞奮進的二爺念了一天書回來,聽到他姨娘說大哥賞他了個妙人,霎時喜的眉開眼笑,又聽了那丫鬟叫做“紅燕”,裂開一半兒的嘴抿起,五官都擰巴起來了。
等再到屋子里看,掛著鳥籠蘭花的橫梁底下,赫然吊著個人,圓凳倒在地上,砸爛了他一盆寶貝睡蓮,水湯子淌一地,小金魚一口氣兒沒飛出去,躺在地上使勁兒抖尾巴。
“救命啊!死人啦!”二爺嚎一嗓子,后褪著從門檻栽了出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等二爺再睜眼醒來,已經(jīng)是在床上了。
看清楚是張姨娘的臥房,二爺才稍稍卸下心懼怕,腦袋朝后一栽,躺回去眼神放空了喊人:“姨娘。”馬上就有小丫鬟進來,他瞥一眼,繼續(xù)扯嗓子嚎,“姨娘,娘……”
“風(fēng)吹的,野堆的,八千里外狼追的,有狗在后頭咬你還是怎地?嚎嚎嚎,當(dāng)你長了張嘴別人沒生耳朵怎么的!”張姨娘進來,擠眉弄眼地沖他打暗示。
二爺才醒,眼睛都迷迷糊糊的,哪里看得見她的小動作,只顧得捂住臉,痛苦道:“姨娘,那丫鬟怎么樣了?救回來沒?請,給她請最好的大夫,多少錢都使得,總不能叫人死我屋里吧。”
“瞧你那點兒子出息。”張姨娘恨鐵不成鋼。
小丫鬟過來伺候他坐起,小聲回話:“二爺放心,人沒事兒,才請了大夫,這會兒人已經(jīng)醒了,有管事婆子看著呢。”
“媽呀,得虧是醒了。”二爺慶幸,也不必丫鬟們攙扶,赤腳坐起,現(xiàn)在屋里走了個來回,“西街算命的老小子說爺命里沒有賴命的財,果然應(yīng)驗,沒死就好,沒死就好,便宜坊的大堂里供著關(guān)老爺呢,沾了晦氣進去,還不得破財運。”
“呵。”外間女子嗤笑的聲音傳進來。
二爺疑惑的目光看向張姨娘,比口型問外頭是誰?
“二爺念了幾日的書,倒也學(xué)的顧慮長遠了。”琳瑯指著屋里,叫了個大夫進來,再給二爺號脈。
“琳瑯姐姐也在啊。”二爺臉上笑意僵住,順著掀起的門簾朝外看,一眼就瞥見不少人,不光是大太太在外面,他大哥,另管家一眾都在,還有幾個踩官靴一身衙門口打扮的,像是巡捕營的人。
二爺縮回脖子,訥訥道:“不是說人沒死么,怎么還驚擾到了衙門……”
大夫看足了熱鬧,眼皮偷偷掀起,再合上,好一會才點頭,只說無礙,受了些許驚嚇,溫補靜養(yǎng)幾日即可。
張姨娘千恩萬謝,跟著大夫出去,拿滋補養(yǎng)生的方子,抓藥煎藥,忙的腳不沾地。
外間一群人擺出三堂會審的陣勢等著,二爺來不及求救,張姨娘就腳步匆匆沒了影,大夫也走了,只有琳瑯笑瞇瞇地做了個請的姿勢,叫二爺?shù)酵饷嬲f話。
大太太坐在上首,李鶴楨鐵青臉坐于另一側(cè),那巡捕營的差役雖然立在客首,面上得意卻分毫不減,瞧見了二爺好如是瞧見了功績一般,叫手下的小子攙其坐下,笑模笑樣,好不客氣。
“見過母親,大哥哥。”二爺受寵若驚,卻還記得這屋子里是誰說了算。巡捕營與天璣營素來不對付,再看他大哥哥面沉如水,更知這會子要謹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