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是親戚,無人在意,沖開的道路又擠進了人。賣豌豆餡兒的兩人直起貓著的腰,朝那群人的方向看了看,瞧不見影,二人相視而笑,又揚起吆喝的動靜。
一直買賣到晌午,才有兩個家丁模樣的人停在攤前,瞧著就不是買東西的架勢。
“好吃么?”這人也不拿木勺子,上手就從黃長板子上掐了一塊,塞嘴里,嚼嚼:“呼牙。”
賣豌豆餡兒的瞧見他袖口露出的東西,蹙起的眉頭也舒展開了,滿面堆笑:“小的給您倒碗熱茶,順順嗓子眼兒。”
吃豌豆餡兒不能喝涼水,吃了必竄。但是小攤販能給準備熱茶的也沒幾家,那找事兒的也緩和些顏色:“豫州來的啊。”
“是的,大爺去過我們豫州?”
“沒去過。我們老爺新娶的七姨娘愛吃兩口甜的,這不就找到你這兒了。還會做別的么?”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后面說對了勁兒,那倆家丁干脆請人到府里去,給他們七姨娘現做好的來吃。
賣豌豆餡兒這邊拉的有車,箱子,家伙事兒,一起都收拾了,碼在后面架子上跟著走了,有認識的還感慨這倆人好福氣,來問的倆家丁是知府老爺家的人,回頭主子跟前兒賣了臉兒,指頭縫里漏出來的,就夠那倆小子享福了。
四個人出了集市,沒往城里去,而是走官道,去了知府大人名下的一處莊子。
真為著買豌豆餡么?不是。倆家丁方才一個在前頭亮身份,另一個早跟著到后頭車上去驗貨了。對明了身份,差點了貨物,才能帶著倆人來這兒。
做點心的一應拿開,就在他們吃住流動的馬車底下,有個和車等長的大箱子,掀開來看。里面捆著手腳、堵著嘴,滿滿當當塞了三個,皆是花紅柳綠,嬌滴滴的姑娘,其中最上面躺著的就是打瓜州縣弄來的謝居瀾。
驗貨,兌了銀子,一人照五百兩的數目。這倆人拿著八百兩平分,一人四百兩,至于少的,人家欲晚樓幕后大老板,還得幫你把人送回京都呢,不抽點兒分紅。
何況,人家官商勾結,這倆拐人的,給多少拿多少,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還得推上賣豌豆餡兒的小車,留在人家這兒人家也沒處使。
三個姑娘梳洗打扮,坐著云中知府的官轎,一路進了京都,路上再碰見裴錚、謝居浥一行,誰也不能想到,丟了的謝居瀾就在其中。
任謝居瀾在外頭買賣界上多大的能耐,有欲晚樓的打手一路跟著,到了京都又見杈桿子來接,莫說她是個姑娘了,就是個男人,幾鞭子打下去,也能治的服服帖帖。
“是批好貨。”老鴇子銜著煙桿子,上下打量這一批的姑娘,他們有特制的秘藥,肌包骨的將軍來了,嗅上一吸,也能叫他如偃傀一般聽話。
謝居瀾和七八個姑娘站在一處,煙桿子在她面上撥弄她也不覺疼痛。
“輕著些,別壞了皮相。”杈桿子在一旁順嘴道。
老鴇子卻不高興,抬腳踹他腿上,“你碰了”
杈桿子前一陣不老實,碰了樓里的姑娘,那姑娘第二天又點龍鳳燭,八千兩銀子賣到陸大人府上,結果叫人家給退了貨,若是別人也就罷了,不過是退銀子的事兒,偏是這家,害的主子動了怒,她也白白受了幾個窩心腳,如今想來還覺得窩囊呢。
“你個不要臉的東西,別的鶯呀燕呀的不夠你招惹,偏來碰這些,還有哪個,你交代清楚,我才饒你!”
“我沒有!”杈桿子跳著腳后退,他也覺得委屈,才被這婆娘抓花了臉,又挨了她的打,且留著記性呢,“我就是怕你碰花了她的臉,破了皮兒,敗壞咱家的買賣不是。”
老鴇子喜他聽話,另一只手也拍拍他的面皮兒,“好人兒,買賣壞不了的,天塌下來,還有東家呢。”一想到東宮那位主子,老鴇子就滿面堆笑,他們欲晚樓可不比那些個不三不四的地方。
“好人兒,你有盤算就好。”杈桿子糊弄兩句,沒沾到好的,索性去惦記別處。
老鴇子豈會看不出他那點兒心思,啐一口,在謝居瀾身上瞥一眼,想了會兒,眼神忽然清明,“小雀鉆了鷂子窩,妖精,要怪也只怪你命好,入了媽媽我的眼,誰叫媽媽我疼你呢。”
今兒個是永安侯府那位爺來相看人的日子,那是個不差錢的主,他家富貴,出手自然比別人闊綽,只是……他家的買賣總是勤些。
老鴇子有幾分看人的本事,也知道有些揣著假清高的爺們兒有些不為人知的小毛病,只是人家沒叫鬧出來,她也裝作不知道,你好,我好,大家平安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