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識出這個前兆的伊茲連忙鉆進廚房,看見了奧森妻子在那拿著刀一下一下切著蔬菜,切下的蔬菜碎大小不一、邊角零落,每一次切下的酸澀聲如同被苦澀蔬菜汁浸潤的砧板的哀鳴。
伊茲路過她,從廚房的窗臺上飄了出去,再轉過身,便看見這棟房子如肥皂泡泡般直接破滅,沒留下一點痕跡。
在原地停下,他沒有在這片沒有方向的空間亂走,以免徹底失去方向感,而不久后,他周圍的環境如游戲畫面加載般漸漸清晰起來。
現在,他出現在一個老式公寓里,透過一扇泛黃的小窗,他看見外邊街道旁的轎車,奧森妻子踩著高跟從中走出來,面色比上一個場景好多了,但神情依舊憂郁,她后面,跟著的便是他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女孩兒,米婭。
母女手牽手,女兒似乎知道母親的傷悲,努力說著什么想逗她笑,那副努力又嬌俏的模樣終于是讓母親神色緩和會兒,但下一瞬間她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抬頭望向了老式公寓這邊。
原本憂傷的眼睛在看過來時瞬間變得驚疑且厭惡,與這復雜的眼神對視,伊茲不由得愣了下,但從那瞳孔的倒影里他后知后覺地往后看,果然看見,奧森無聲無息地站在他身后,站在黑暗之中,眼眶大張著,淺藍的瞳孔緊縮成小點,臉色蒼白如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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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說,伊茲還是被這種行為嚇到了,更為自己居然沒有察覺背后有人站著感到些許后怕。
也許這就是「記憶」的特性?會不知不覺地削弱一個人的感知能力?
那他真得更謹慎些了。
伊茲注意到這個奧森并沒有看到他,應該只是「記憶」里的角色,而非那個造成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松了口氣,往旁邊退去。
順著奧森的目光,伊茲發現他在盯著樓下的兩人,更準確地說,他應該只死盯著自己的女兒米婭。
他呆立在那里,似乎在糾結什么十分艱難的事,連妻子帶著女兒走進了公寓里也還死盯著剛剛米婭所站立的位置,似乎那里還遺留著米婭的殘影。
直到開鎖聲從房間門那邊響起,妻子打開了門,帶著米婭出現在他所在的空間,他才如夢初醒,有點僵硬地轉過身。
“爸爸!”米婭看見了奧森嘴便張開了,手上拿著的故事書也不放,急沖沖地沖上來,隔著書便抱住了他。
奧森也終于活過來似得,回抱她,笑著回她:“噢,看看這是誰啊,我的小獅鷲!先把東西放下再過來啊,爸爸又不會跑。”
實在是一副父女情深的模樣,但站在一旁的伊茲注意到了后方妻子,她似乎不想打擾兩人,只在門扉處站著安靜地看他們,有一半身體陷在樓道的陰影里,眉頭皺著,臉色充滿疑慮。
她似乎在數時間,伊茲看見她看了眼手機,嘴巴在喏喏動著,到了一定時刻,便走上前去拉和爸爸對著故事書親密聊天的米婭,將她拉到自己臂彎下,連故事書被拉得書頁撕裂也不顧。
她看著奧森,冷冷說:“米婭現在很虛弱,醫生說不能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媽媽!”米婭被夾在她臂彎里,嘟嘴說,“我很好,我今天很健康!”
“你想只有‘今天’健康嗎,寶貝?”妻子轉眼看著米婭,“寶貝,你答應了媽媽的,出來后就聽媽媽的話,乖乖的,不然你回去后就又病倒了,你上次就是這樣——”
“艾妮莎。”奧森插話了,他似乎很不滿,為米婭打抱不平,“不要這么嚴厲嘛,只是說幾句話而已,對米婭的病有什么壞處呢?我們這么久都沒見過了。再說,這次出來本來就是來治病的,不要這么緊張嘛,很快米婭就能健健康康地四處奔跑了,就像以前一樣。緊張對病情有什么好處嗎?讓我們的女兒快快樂樂地不好嗎?我和她多久沒見過了……我的小獅鷲啊。”
本來是緩和氣氛的話,但奧森一說完,周圍反而凝固了,妻子也就是艾妮莎臉上陰晴不定,最后還是米婭叫了一聲:“媽媽!”
她動了動自己的肩膀,原來是艾妮莎手抓著她肩膀,太用力了讓米婭受不了。
艾妮莎愣了下,使勁瞇了下眼睛,才反應過來揉揉她的肩,道歉:“抱歉寶貝,媽媽沒注意。”
奧森看著米婭被掐得有些發紅的肩膀,眼中晦暗不明,看了一會兒,他在艾妮莎她們看過來時才露出個訕笑,“哎,艾妮莎,你就是太累了,當然,這些年也真的辛苦你了,但是馬上沒事了,我敢保證這個方法沒有問題,并且一勞永逸,你不用再為米婭的病情操心得整晚睡不著了……”
他蹲下神,點點米婭的鼻子,笑著繼續說:“當然,我們的寶貝、珍寶、上帝最珍貴的禮物,米婭,當然,也是我們的健壯的小獅鷲!馬上你就能治好病,重新扇動你的翅膀飛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