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阿塊愣愣地說,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孟瑯看見妙真仙子正急速逼近,吼道:“趕緊走!先走!”
已經晚了!妙真已看見了血泊中的黑山君,已看見了正跟那青煞對峙著的景懿君,不知怎地那青煞散去了煞氣,背對著她,好時機!妙真抬手,天空中驟然顯出一個青灰色的身影——法相天地!對付青煞,出手必是殺招!巨傘如劍,直刺山巒!
剎那間,巨響轟鳴,群峰戰栗,一聲怒吼從山脈深處迸發,濤濤白雪傾瀉而下——雪崩了!
妙真仙子從未在雪山戰斗過,她眼睜睜看著成千上萬斤積雪自山坡奔馳而下,猶如狂怒的獸群,瞬息間便吞噬了那青煞、孟瑯和黑山君!
雪崩的剎那好似天罰,孟瑯聲嘶力竭地朝阿塊大吼:“跑——”
他舉起劍,巨大的法相擋在了萬頃奔瀉的大雪前,靈氣飛快地消耗,可這決堤的冰雪怎是人力可阻擋的!天災之前,一切都是徒勞!法相破碎,山搖地動,白雪傾瀉而下,這一刻還能再做什么!
他能救誰?師兄就在他身后!孟瑯望向阿塊,雪廬崩塌,穹宇將傾,他們相對而立,此刻此刻千萬分之一瞬中阿塊朝他撲來,而他抓起師兄,崩潰地喊道:“斫雪——”
全部靈氣,全部調動,雪白的劍影一閃,插入大地,劍光暴漲,宛如一塊盾牌,在奔騰的雪浪中斫雪劈出了一方窄窄的空地。孟瑯一手抓著劍柄,一手緊緊抓著黑山君,阿塊在他眼前被沖走了,被淹沒了,在他眼前!他沒有抓住阿塊,沒有,他抓住了師兄。他沒有救阿塊,他救了師兄。
雪在怒吼,雪在咆哮,雪在尖叫,斫雪劍瑟瑟發抖,孟瑯的手已經麻木,他撐不了太久。血一陣陣地從他身上刷過,他全身冰冷,靈氣不斷地流失。他才修養好的神格再度出現裂縫,要是一直這樣下去他跟師兄都會被埋在雪下!
這時,一只淺青色的巨手將孟瑯二人從大雪中抓了出來,原來是妙真召出了法相。
“沒事吧?”妙真站在法相肩頭,焦急地張望著。瞧見孟瑯慘白的臉,她嚇了一跳,趕緊說,“咱們走吧!趁那青煞還沒從雪里出來!”
孟瑯呆坐在那。妙真急道:“你哭什么!黑山君又沒死!我現在馬上就帶你們回羽化島!”
他哭了?孟瑯摸了一把冰涼的臉,可凍僵了的手什么感覺也沒有。他望向地面,大塊大塊崩裂的冰雪仍呼嘯著向山下奔去,所過之處樹木斷折,巖石淹沒。孟瑯渾身發冷,他呆愣愣地說:“我,我回不去,靈氣不夠”
“誰要你們自己走了?我帶你們!”妙真將傘一撐,那傘倏忽變大了數倍,她把黑山君扔到傘上,又把孟瑯拽上去,便飛快地朝羽化島趕去。
孟瑯坐在傘上,耳邊是隆隆的雪崩聲。在他飄蕩的神思中唯有一個念頭尚能帶給他安慰,那就是阿塊應該還沒有死。
可這又有什么用?阿塊暴露了,還打傷了師兄,妙真仙子回去肯定會把這件事告訴上仙們,羽化島馬上就會追殺阿塊,師傅也會逼他殺了他,而他還沒找到阿塊的頭
孟瑯忽然站了起來。妙真詫異地望著他:“你怎么了?小心摔下去。話說穹廬峰附近怎么會出現青煞?”
“我得回去?!泵犀槕K白著臉,說,“我還有事要辦?!?/p>
“什么事非得現在辦?”妙真不解地叫道。
“穹廬峰上的陣法有些問題,我怕那青煞闖進去”孟瑯覺得自己簡直在胡言亂語,他顧不得許多,跳上斫雪劍,大聲道,“您先回去吧!我馬上就趕回來!”
孟瑯瞬息就消失在了空中,妙真怎么喊他也不答應。這瘋子!那后頭有青煞,他回去干什么?妙真咬咬牙,轉身朝羽化島飛去。
不管景懿君在發什么瘋,她是不會回去送死的!該死的,亡人山出了青煞,現在北杈子山又出了青煞,這究竟是什么世道?青煞是什么小貓小狗嗎?遍地都是!
妙真仙子猛然警覺,她此行是來喊景懿君去羽化島的。她猶豫地望了眼北杈子山的方向,還是繼續朝羽化島前進了。
算了。她不安地嘀咕道:“我也算盡力了,是他自己發瘋要回去,關我什么事?但他干嘛要回去呢?這真是太奇怪了總之,這跟那場雪崩肯定沒關系。只要跟雪崩沒關系就行了?!?/p>
她憂慮地看了眼臉凍得青紫的黑山君,心想,他可千萬別死了。
真的,她干嘛要多管閑事跑這一趟?要不是宏元說得趕緊通知景懿君哎!反正她已經勸過景懿君了!她現在能做的就是把北杈子山出現青煞的消息趕緊帶回去!但愿景懿君不會出什么事她真想不明白,他究竟為什么要回去?那陣法看起來根本就沒事?。?/p>
從未見過我
被埋在雪下的時候,阿塊的記憶再次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這一次過往纖毫必現,好似在腦海中一幕幕重演。他清楚地記起來冷風在耳邊呼嘯的感覺。他手腳冰涼,全身無力,雖然身體各處都劇痛無比,可那痛感卻并不真切,好像那疼痛是懸浮在他的身體之上,或者與自己的身體隔著一層薄膜似的。
他的確被某個人提著,在冰冷的高空急速穿梭。然后,在某個地方,提著他的那只手松開了。
呼——呼——呼——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