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添叔是我記憶里最溫和的一個人”有一次,他這樣跟孟瑯喃喃著,“他怎么會是鐘青天呢?”
至于孟瑯,他忘不了鐘青天臨死時的那句話。
【你們比長明人還壞!】
這是誅心之言。百姓竟然痛恨他們痛恨到了這樣的地步,孟瑯不由得想到了岳度時的話。
“要是百姓心生怨恨,那才是失了真正的人心”他低聲道,“我們明明知道這一點,為什么還是失去了人心?”
他沒能想出答案。大軍一回廣野,便陷入了這座城市熱烈的歡迎之中。陰霾掃除,朝廷內外一片歡樂,徐風王下令舉辦盛大的宴會,三公一齊出席,紛紛向三位出征者表示祝賀,當然,丞相和御史大夫也向失去了兒子的余太尉表以哀悼。
岳度時向大王請求追封余將軍為侯,超拔下葬。這算是向余太尉示好了。
勝利緩和了朝堂劍拔弩張的氛圍。余將軍的葬禮上,大臣們全部到齊。葬禮既奢華又不失莊重,規格遠高于孟璋。喪事之后,大臣們開始到各家祝賀,孟瓊成天忙著接待拜訪的人,孟瑯卻回到了丞相府,埋首于公文中。
他心情苦澀。平心而論,現在實在不是慶祝的時候。宮中歌舞升平之時,宮外仍饑民成群。但他也明白,朝廷上下長久以來緊繃著弦的人們需要一個機會好好放松。即使在丞相府,孟瑯也無法專心工作。岳夫人總是隔三差五過來探問孟瓊的消息,孟瑯便干脆邀請她去孟家吃頓飯。
他沒想到,岳遙碧也來了。
岳遙碧的到來讓兩兄弟頗為尷尬。自從孟瓊捅破岳遙碧心儀孟瑯的事情后,兩兄弟還是頭一次同時見到她。岳遙碧看起來倒沒有什么不自在,她穿了一條天水碧的裙子,頭上插了一根點翠的簪子。孟瓊注意到,她沒有戴他送的那條狐貍毛領。
他不禁有些落寞,轉念一想,遙碧現在愿意來見他已經很不容易,他不應當再強求更多。接著,他想起了自己在信中的承諾,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陣痛苦。他雖理智上明白應當放遙碧自由,心里卻并不愿意這樣做。他一邊想一邊喝酒,不知不覺中竟喝完了一壺。
“你怎么喝的這樣快?”孟瑗忙讓人把酒壺撤下去,“你可別再喝了。”
孟瓊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岳夫人笑道:“孟小公子現在沉穩多了,不過這種時候,也不妨多談幾句嘛。以前吃飯時,你可有說不盡的趣事。”
孟瓊笑道:“我都要及冠了,自然不能再跟以前一樣冒冒失失的。至于趣事,打仗是個苦差,沒什么好講的。”
岳夫人關心地問:“你這次回來,還會再出征嗎?”
孟瓊點點頭:“我要去義關。”
“孟國公好福氣啊。”岳夫人感慨道,“我原本羨慕你父親有這樣好的兒子,可是轉念一想,我只有一個兒子打仗都每日牽腸掛肚,他卻有三個如此,我也羨慕不起來了。你既然要去義關,這些天可要多陪陪你母親孟二公子不會再去戰場了吧?”
孟瑯答道:“倘若朝廷需要,自是義不容辭。”
岳夫人傷感道:“長明人不義,令多少徐風父母斷腸!”
“娘,大哥還沒死呢。”岳遙碧忍不住插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