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宏元成了神。所以他才要想方設法殺死阿塊。孟瑯后來想明白了,在萬年國師是故意引他們去見威靈真君的了,因為宏元要借威靈真君的手殺死阿塊。可他失策了,阿塊變得更加強大,甚至還從他那奪走了半塊神格
半塊神格!神格就是神的天魂,基于此他才帶著阿塊跳了忘川。他相信他不會死——他不會死,他不會死!
“他不會死。”滿頭白發的老人在馬車中喃喃,“我已經為他準備好了一切。他必定能活下來。”
開始
馬車搖搖晃晃地行駛在泥濘的山路上,咯吱咯吱的響聲穿過一團團乳白色的晨霧,漸漸向秦家莊靠攏。孟瑯靠在車廂上,睜眼望著千篇一律的樹枝從車窗邊刮過,不斷發出沙沙聲響,同馬車的嘎吱聲此起彼伏。
但愿他沒有來晚。盡管有閻羅守在那個孩子旁邊,可他還是怕出什么意外。他問過馬車夫,大約中午,他們就能到秦家莊了。
隨著離秦家莊越來越近,孟瑯忽然開始好奇起阿塊的模樣,他轉世后是什么樣呢?會是個白白胖胖的孩子嗎?會是那種一看就很有福氣的孩子嗎?
他不知道。五十年過去了。對于神仙,五十年不過一剎,可對于他這個凡人,五十年已經是一輩子了。
孟瑯閉上眼,思緒再次飄回到五十年前的那個夢。那是一切的開始。他、百川真人、孟婆、閻羅和流星子確立了一個誅殺宏元的、天衣無縫的計劃,而在這個計劃里,阿塊必須活下來。
阿塊是最有可能殺死宏元的人。他是天靈根,他先天道德圓滿,以至于宏元不得不讓他不斷地sharen去延緩他成仙的時間,甚至讓他犯下弒父之罪。他花了那么多年才毀了阿塊成仙的資格,才偷走了阿塊的神格,可天道不會被永遠蒙蔽,他一碰上阿塊,神格就開始動搖。
阿塊必須活著。只有他活著,他們才可能殺了宏元。阿塊就是宏元最大的弱點。他們必須讓阿塊活下來。
可阿塊魂魄不全,倘若轉世,死亡是他注定的結局。幸好他生前殺孽太重,無法直接轉世為人,需走完六畜輪回,才能獲得再世為人的資格。這個時間,是五十年后。
孟瑯以為,自己可能撐不過這五十年,但幸運的是,他活到了五十年后。盡管他的身體已經衰朽不堪,盡管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垂死的掙扎,可他畢竟還活著。他也幸運地得到了生生丹,得到了充當阿塊生魂的東西。
其他人要做的事情也進展順利。東邊和西邊的棺材已經找到,宏元一直在閉關,還要求黑無常不斷地從酆都給他偷送鬼魂,顯然,失去半塊神格令他損失慘重。阿塊的轉世是最后一步
馬車拐了個彎,孟瑯的身體晃了一下。遠山的濃霧中,大片大片碧綠的農田恬靜地酣眠在山野間。有田地,就有人家。在馬車悠長的轱轆聲中,霧氣漸漸地散去了,太陽懶洋洋地探出了臉蛋,農夫的身影出現在田地中。有人注意到了這輛馬車,好奇地望過來。
一間兩間矮矮的土屋出現在道路盡頭。馬車在一家簡陋的酒肆前停下,一排長凳整整齊齊地碼在屋檐底下,一個漢子從屋里跑出來,殷勤地問:“客官要喝酒嗎?”
孟瑯搖頭道:“你知道這里哪里有姓秦的人家嗎?”
“咱們這的人大多姓秦!老爺子你要找的是哪家?”
“這里最近有孩子出生嗎?”
“孩子?”那漢子面色怪異,說,“秦地主家倒是有一個,不過那孩子”
“那孩子怎么了?”
“那是個鬼嬰。”那漢子忌諱地說,“一出生就克死了娘,不會哭也不會笑,連吃東西都不會,可也餓不死,邪門得很!”
孟瑯心中一怔,問:“秦地主家在哪里?”
“往這邊走就是,屋子最大的就是他家!”那漢子指了個方向,好奇道,“我看你是道士?老爺子,你莫不是專來除妖降魔的吧?”
“我只是個過路人。”孟瑯吩咐車夫,“走吧。”
轱轆聲又響了起來。不同的是,這次響聲穿過的是一棟棟大小不一的土屋。孟瑯的心情有些沉重,鬼嬰,他想,鬼嬰。秦地主家很快就到了,他們家的房子的確很大,在一眾矮小擁擠的土棚子的襯托下就像個闊氣的胖子。孟瑯在秦地主家門前看到了一只金眼的黑貓,他頓時放心了許多。
他顫巍巍地下了馬車,敲響了秦地主家的門。秦地主幾乎是歡天喜地地把他迎到了鬼嬰的屋子里,孟瑯一看見硬邦邦的木板上那個赤身裸體的青白色的孩子,心中立時起了一團無名火。他請秦地主和雜役們都出去,脫了外袍將那孩子包住了。
黑貓從又窄又小的窗戶里跳了出來。孟瑯問:“就是他?”
“就是他。”黑貓跳到木床上,圓溜溜的黃眼瞪視著攀附在窗口的兩只鬼魂,說,“他一出生,周圍的鬼就全過來了,我一刻也不敢離開。你說他能成神嗎?”
孟瑯翻出孩子的小手,端詳著說:“能,我看到了天靈根,雖然斷了,可畢竟有。”